第九十九章.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1 / 1)

這幾日來,沈亦歡明裏暗裏都在搜集著裴家的罪證,家中因匆匆搬家,許多東西都不得不舍下放在沈太夫人處,唯有賬本一物,薑氏鎖在盒中近身收著。

蕭玨與蘇瀲二人的婚事定在六月初八,但沈亦歡卻不能回來,提前備了賀禮與蘇瀲,頗為惋惜。今春多雨,連日來的天都灰蒙蒙的,時常有綿綿細雨飄落,清晨初起還能瞧見飽含雨水的桃花墜著低下頭,甚是嬌嫩惹人憐惜。

沈亦歡坐在窗台前看著外頭的景象,團雲困月不得現,了無星辰暗難明。在案幾上看了一卷書,許是收拾東西加之應付結業很是疲憊,一時困意襲來,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蕭珒從外頭進來時,就瞧見這丫頭著春衫而眠,窗子外又有涼風吹過卷起書卷輕聲,他掀開紗帳,拿下架子上一個桃紅色兔毛軟邊篼帽披風蓋在她身上。

由涼變熱,眼見她睡的愈發熟,蕭珒不得不叫醒她了。

“蕭珒?你怎麼來了?”沈亦歡眼皮難開,眯著眼睛隻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有些迷糊也很是大膽。

蕭珒已經習慣她在睡夢狀態下的樣子,不再是拘謹約束,多了幾分自然灑脫:“先起來吧,你明日就要啟程去杭州府,路途遙遠我再去一趟又或者是飛鴿傳書也不值當,今夜索性將該交代的事情都告知於你,免得你去了會被一些事情打的猝不及防。”

沈亦歡不得已隻好灌下麵前已經變涼的茶水,這才提起精神:“睿王可知曉沈亦善的事情了?”

蕭珒笑道:“隻知與裴家生了嫌隙,但沈如蘊這個棋子他拿捏著正好,顧家現在的立場不明,明麵上與梁王交好,私下裏與睿王更加親密,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但楚家經此上次的事一振不撅也沒什麼力氣參與黨爭,說來也是你幫了大忙。”

沈亦歡眼神亮亮的看著蕭珒,如有千萬星辰於其中,“若非你出手相助,又有南星在身側,我不知死了多少回。”

見她明麵直說了南星真正的身份,蕭珒彈了他的腦袋:“明知南星是我的人,還時常讓她回公主府。”

沈亦歡吃痛一聲,玉指撫上他的大手一把扯下:“說好了說正經事,怎麼又開始說起我來了。”

蕭珒莞爾,翻手握住她的手暖著,也不知她是不是冰人做的,出了炎夏,別的時候身子都冰涼的很,先前為她診病的太醫也無甚法子可用。

“皇兄的婚期已定,司織局趕著吉服,還有賞賜給命婦的朝服,睿王已經買通了人繼續往外放貨,這批綢緞用的是宮中獨有的雙麵繡技藝,宮外很少有人能做到,哪怕隻是一個花樣子也可抵百金,他們壟斷了涼州的綢緞莊,這樣的稀罕貨一出又能大賺一筆,司禮監混了自己的人,恐怕會牽扯出不少貪腐之事,雖你一家調離,可若有什麼大事,隻怕會牽連你家,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沈亦歡這些年一直有所防備,哪怕是沈亦歡手中得到的賬本也都是做的假賬,隻是在沈景潤一事的五萬兩上,還有些小手腳未做,明眼人隻怕能一下就瞧出來:“沈景潤的贖金走的是裴家的彩禮,自打出了那事以後,這筆錢就不在公中的賬上,但他們私下應當還有賬本,我不曾拿到。”

蕭珒沉默稍頓,又道:“無事,左右還有我在京城,許多事情有我為你照料著,沈家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了。”

提起長房幾人,沈亦歡問道:“這幾日我一直有個疑問,沈如蘊可是你的人?”

蕭珒一愣旋即朗聲笑道:“果真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三年前蕭阮在西山受傷時我們的人出動不少,在驛館停留少頃卻撞上你們的車馬,我留了心眼安插了自己人在其中,沈如蘊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借著你的主意,將這兩個麻煩精一同收拾了,你可還滿意?”

沈亦歡喜歡他的手掌帶來的溫暖與安心,她是走一步算一步,而蕭珒卻是走一步算百步,許多事情她隻能猜測七八,但這些帶來的就已經足夠溫暖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多謝你,杭州府是個好地方,父親便是要入主內閣調任也應當去西北苦寒之地,當中有你出力,才能稍安穩幾年。”

蕭珒展開雙手,寶藍色圓領衫上還綴著幾顆東珠,平日裏雖都是冷冷的,但此刻眉眼處皆含了笑意,輕擁亦歡入懷:“父皇的心事難以猜測,我隻能暫保你平安,待輔佐皇兄等位,我便退下來過咱們的日子,你想去遊山玩水想自由自在不受束縛,我都依你。”

沈亦歡閉上雙眼,不想再去思及前塵舊夢,二人相擁的一瞬,她忽然看到昔年熟悉的景色——是裴家,但卻是漫天大火燒了精光。

不是是否是錯覺,又或是與福州趙家的記憶重合,失神幾許,蕭珒下巴抵在她烏發上道:“慧極必傷,你知天命的能力,就不要再用了,這幾個月若我不傳遞給南星消息,外頭有什麼閑言碎語你都不要相信,答應我,隻信我一人。”

沈亦歡不懂此話何意,但鄭重承諾道:“沈亦歡,隻信蕭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