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之地的月色雖說蒼朗明闊,給人以一種雄闊遼遠的感受,卻也多了一絲荒涼和冷寂。不似江南的月色,柔柔的,暖暖的,含著一縷少女的情思。
千芷用雙手支撐著下巴,抬望著烏黑寂寥的天空,於千萬頃的哀愁中多了那麼一點點的哀傷。
兩個侍女端著冷卻已久,卻紋絲未動的酒菜,無奈地出了營帳。她們剛出營帳,就撞見了守在營帳門口的莫寧。
“世子金安。”
“嗯,她~還是沒吃嗎?”此刻莫寧的聲音柔柔弱弱的,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沒有了絲毫金烏孫的威嚴。
他口中所說的“她”,當然是指那日為他所擒的千芷了。
兩個侍女看著手中的酒食,微微地搖了搖頭:“世子,她還是那樣。”
莫寧聞此,輕歎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似乎暗暗地下了個什麼難以取舍的決定一般。
他走進營帳,看著麵色蒼白的千芷,質問道:“你~為什麼不吃飯!你身體本來就虛弱,再這麼下去你會承受不住的!”說著他剛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憐惜之色。
反觀千芷,卻一臉的強色,香唇輕勒,性存淡然:“我早就說過了,你不放我離開,我寧可餓死在這裏。”
“我也說過,我是絕對不會放你離開的!哏!”說著,猛地拿起營帳裏的那挽大弓,朝著千芷拉開了弓,弓圓如一輪滿月,勢恰泰山壓於頂。
看著莫寧的舉動,千芷不動聲色,依舊直愣愣地瞪著他。
“嘣”的一聲,緊繃的弓弦突然鬆開,發出了一陣尖銳的聲響。一陣勁風吹拂在千芷的臉上,吹散了她額角的鬢發,使之看起來略顯淒美。
莫寧的語氣看似堅決,實則他的心中卻狠狠地一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何必呢?隻要如夏花般絢爛的綻放,以秋葉般靜美的飄離,即便是再難相遇,那也是最美的。
短短數語,是性靈與執著的激蕩,其實連莫寧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把千芷留在他的身邊,或許是因為愛吧!亦或許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血脈依舍。
“好好休息吧!”
說完,莫寧便默默地走了出去,他的聲音顯得無比的落寞,猶似剛經曆了寒霜的秋葉一般。不過當他出了營帳之後,便掀去了儺弱的麵容,一雙劍眉尤為剛毅,就連聲音也變得雄渾了起來。他掃視著一眾軍士說道:“傳我軍令,今夜宴飲三軍,亭不設哨,巡夜士兵減半!至午夜不醉者,軍法從事!”
“世子,如此布置的話……會不會太過……萬一敵軍來襲,到時我們該怎麼辦!”莫寧手下的一名副將滿臉的疑惑地問道。
“你沒聽到我的命令嗎?照我說的去做!”
他一臉冷色,聲音中全無半點兒情感,那名副將聽了,心中凜然,額頭直冒冷汗,背脊瑟瑟發涼,猶如死神的鐮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般,最後隻得唯唯諾諾地應了下來。
午夜時分,遼營篝火燃燃,在一片喧囂之後,一切都歸於了沉寂。
千芷見營帳之外突然沒有了聲響,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出了營帳,她驚愕地發現十之五六的遼軍將士都醉倒了,一個個橫七豎八的,躺得到處都是。
見此情形,她心中暗語:他還果真是個毛孩子,大戰在即,竟然如此草率。
不過她此刻心中更多的想法是:既然天賜良機,那麼此時不走,又更待何時?
“嗯……好酒……喝……喝……好酒……”
身後突然響起的囈語,驚得千芷花容失色,待她回過頭來,才發現竟然隻是一個遼國士兵,懷中抱著一壇酒,津巴著嘴,打著醉鼾!
千芷從被囚禁的中軍大帳一直摸索到遼軍大營的後門,其間竟然連一支遼軍的巡邏隊伍都沒有遇到,都出奇的順利,順利得連她自己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莫寧故意放她走的了。
她躡手躡腳地貓到木珊寨門前,發現竟然連戍守的士兵,也都醉倒了。不過好在在寨門的柵欄上還拴著一匹通體烏黑馬。她也來不及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躍上了馬背,揮舞著馬鞭,疾馳而去,沒有做絲毫的停留。
隻是令千芷沒有想到的是,在她躍上馬背的那一刻,有一道健壯的身影悄然地出現在了哨樓上。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瀟灑的一笑:“還說我是個小屁孩兒,難道你不是嗎?這麼馬虎,還這麼得意……希望你一切安好,以後還能與你相遇!”
“金孫,當真就這樣讓千芷姑娘走了嗎?她可是了解……”男子身後的侍從滿臉憂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