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細雨蒙蒙,微微而泣,既斜潲了青煙,也朦朧了江南,同時還驚擾了江南千百年來所積聚的情怨,使其浸染了那幽幽的梅園。
此處的梅園已非彼處的梅園,當年那大唐玄宗為博梅妃傾城一笑,而築起的梅園,早已消逝在了金戈鐵馬之下,流猛於曆史的煙塵當中。此處的梅園,乃是行了移花接木之竅,梅還是當年的梅,隻是園卻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園了。
一道妙曼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梅園之中,她黛眉微皺,又時不時地歎息忒惋,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畢竟又是了三月,今年,這梅是該謝了!”纖纖玉手撫摸著枝頭的殘梅,心中別是一般的滋味,是對物華早逝的惋惜,有對離人未歸的悲歎。
可即便是殘梅,也仍有一抹幽香縈繞於枝頭,縈繞在相思之人的心頭。
她叫千芷,出生於江南富甲一方的燕家。現在是大薑皇宮中的侍書女司。
時光的腳步是悄無聲息的,前一息似乎還是清早,這後一息便已到了黃昏。
黃昏下,燕子雙飛,殘梅飄落,一條落日的赤練橫貫天際,牽引出了往昔的一幕幕,使之輕浮於落魄人的眼前。
大薑建國初年,朝政未穩,天下硝煙未熄,烽火四起。恰逢五胡入侵,占據了大薑北方的燕雲十六州。而在大薑之南,又有羌狄彝白四蠻叛起,兵鋒直指蜀中之地。
八年前的梅園。
嗷嗷少年,白袍加身,馭俊馬於胯下,一襲長發盤成了髻冠,他收斂了屬於少年的他應有的不羈。
他滿麵肅穆,眺望著大薑搖搖欲墜的江山,手中緊握著一縷屬於女子的綢縵。
前些日傳來戰報,烏衣侯寡不敵眾,兵敗於四方山下,以身殉國。而他洛天身為烏衣侯府唯一的嫡係男丁,隻得繼承爵位,領兵前去禦敵。縱使心中百般的不願,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君命難違。
洛天撩起眼前女子額前的一縷青絲,繞於其耳後,心中恁是掙紮。打算觸其臉頰的手,也硬生生地放了下來,並從懷中掏出一條天藍色的綢帶,打算重新給她係上。
“千兒,別等我了.....”
“啪”的一聲脆響,洛天還未把話說完,千芷便打開了他的手,一把將他推開,“為什麼?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我要出征了,你是知道的,前線的戰事有多麼吃緊,去的人.....…基本上是去而無歸!”說著,洛天把目光投向了別處,他內心畏懼了,不僅僅是畏懼千芷那摯誠的眸子,更是畏懼眼前女子那縈係於他的心。
“我.....我不想.....我不想耽誤了你.....這是你的綢縵,小時候是我把它扯了下來,現在我重新為你係上。”說完這話,他的臉羞得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