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玉米 第六十七章 河上有橋
那時，河上沒有橋，來往渡河，靠撐船，靠撐船的炳。
炳年輕時撐一手好船。炳有一手撐船的本領，就意味著河上的生意是他的了。
炳有過高興的時候。炳的高興是在那年春天。那年春天的河上發桃花汛。炳那天像往常一樣地撐船。炳在碼頭等客。
有客在等船，具體地說是在等炳。
炳來了，那客上了船，那客是個姑娘。那姑娘說身上忘了帶過河錢。炳知道了什麼。炳說，自己撐船這麼多年，不光為錢。那姑娘看看炳，說，大哥，謝你了。等船一攏岸，炳對那姑娘說，往後找到好的歸宿，再來搭船。炳那天對著河裏漂走的桃花，喝了一陣酒。
炳沒有成家的理由，怕是為了那未給過河錢的姑娘。炳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姑娘身上。炳應該留住她的，兩岸村莊的住戶都說，炳應該留住她，或許那姑娘就是他的了。
炳起初一聽這話，覺得沒一點道理。
炳後來就七想八想，便覺得是那個道理。
炳還在河上撐船。
有人建議在河上修橋了。
炳知道了這個建議。炳知道這個建議將影響到以後的生意。炳權當沒聽到這個建議。炳依舊撐船，隻是炳撐船的時候，雙手緊緊握住槳。
炳清楚，槳還能握多久。
有人往河邊運材料了，炳看見了。炳看見那堆在岸邊的水泥，石塊，還有搭起的帳篷。炳隻當沒看見一樣。
那天夜裏，炳喝了一杯酒後，就在船上流淚了。炳為還未回來坐他船的姑娘流淚，並且自言自語；怕沒找到好的歸宿，要不咋不來呢？炳隻流了兩行淚。天亮了，炳依然裝出高興的樣子。炳像沒有心事一樣，還在那河上唱一二三句歌子。旁人見他快活，便取笑，炳哥，橋修好了，你就用不著撐船，也沒撐船的地方了。
炳的臉上沒一絲憂傷。炳仍然高興著。
聽說那橋不修了。不是不修，是停修。領頭的人說，要在兩岸的村子裏集資。領頭的人還說，眼下的資不好集呃。
炳又知道了這事。
兩岸村子的人說，修橋自己願意出資，反正每次渡船都要出過河錢，隻是那炳哥不會出，明知出了錢，對自己不利。
領頭的人考慮到這事。
那天，領頭的人坐到炳的船上。領頭的人沒說，炳開口了，鄉長，炳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修這橋，自己拿出一輩子撐船的錢來。
話一出口，領頭的人一驚。領頭的人說，你炳叔還沒家，留著成家用吧！炳說，不用了。自己也不中用了。領頭的人領悟，謝炳而去。
炳沉船那天，橋修好了。
幾日後，橋上過一婦人，久站橋上，望河中，口中嘟噥：上回送我過河的大哥，還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