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說再見(二)
太陽落下,第二天又會同樣地升起。千年萬載,依然不變的痕跡。神,也許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瞰著眾生,也許躺在葡萄架下,悠閑地喝著下午茶。然而人間,已是換了模樣。流離生死,破滅永恒。當時間的長風刮過,留下的,又何止是滄桑?所以癡者癡,執者執,悟者悟,迷者迷。然而執又如何?迷又如何?天地為棋誰執子,大道如水複如冰。當英雄的雕像,成為風化的泥沙,於來處來,歸去處去時,人間萬象,又已是一個新的輪回。這之中,又有什麼不變?又有什麼永恒?唯一讓世人感歎著的,不過是江山代有英才出,各領風流數百年。有個吟遊詩人說過一個很有趣的故事:退潮後,兩隻小魚被留在岸上,在接下來很久的時間裏,相互把自己嘴裏的泡沫喂到對方嘴裏,以得生存。後來,潮來了,它們重新回歸了大海,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悠閑自在地暢遊著。然後,它們漸漸地忘卻了,曾經的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該忘記嗎?不該忘記嗎?沒有該不該,有的隻是事實。有些東西,我們以為我們永遠都會堅持,有些東西,我們以為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有些東西然後,就在說著有些東西的時候,我們在不停地走向新的方向。
然後,許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然後,在某個驀然回首的瞬間,留下幾聲無人聽聞的歎息。秋風漸起,落葉蕭瑟。童稚的兒童,也許會欣喜於那躍動的風景,然而多少即將步入生命終結的老人,會不覺中觸動那根神秘的心弦?這是人間大眾的光景。當時光飛逝,一生中努力拚博的一切,一生中得以自傲的一切,富貴榮華,權力威名一一遠去,留下的,隻是一個斑斑駁駁傷痕累累的自我。就像一個光滑如鏡的水麵,水落石出,露出遍地的泥濘與不堪;就像一個堂皇華麗的宮室,材質腐朽,顏料剝盡,剩下一個醜陋的框架。於是神說,腐朽的,終歸腐朽;垃圾的,終是垃圾。至於過程?高高的存在淡淡一笑:過程?什麼是過程?萬千輾轉,萬千風流,一朝回首,一切,安在哉?站在時空之上,看流光飛舞,看紅塵變幻,方發現,原來身為凡人,身邊的一切,是那麼的卑微,卑微的不可思議,卻又是卑微的那麼理所當然。然而,光的背後,便是暗。而卑微的彼端,又何嚐不是偉大?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很有識見的人物,曾經為塵世的眾生,描述了三個燈塔般的定位:隨波逐浪、截斷眾流、函蓋天地。隨波逐浪者,庸人之行。截斷眾流者,英才之行。
函蓋天地者,執大道者所行。這是三種行為,三種狀態,也是三種心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當涉過萬水千山,披曆千山萬水,重新回到原點之後,一個偉大的存在,拈花一笑。塵世因緣,在這一笑中,如花落花開。花落花開中,一種精神,通向永恒的彼岸。一個永恒的存在,必然是一個執大道者的存在。一個執大道者的存在,必然是一個強大的存在。一個強大而恒久的存在,應該是一個領域內不可或缺的存在。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應該是洞徹並滿足領域內某種需求的存在。所以,如果問卡其頓要塞強大嗎?不需要看它的戰士,不需要問它的魔法師,不需要問它的經濟力量,不需要問它的社會影響。這些都是水麵之上的變幻不定的光影。真正需要問的,隻有一句 它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嗎?對於人類來說,它是。所以,隻要獸人不滅,隻要人類不滅,它就會是恒久的存在。那麼,它是強大的存在嗎?也許,僅僅隻是也許 它隻是一麵牆。一麵不可或缺的牆,卻又是一麵不需要且不應該占用太多空間的牆。——說白了,它是死物。一個龐大的死物,沒有更龐大的外力作用,不會有太過劇烈的變化,卻會慢慢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