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第十二章

一個月後,小蟲對我說他持續低燒已經兩個星期,還拉肚子,而且還有更嚴重的。我說你什麼意思?他說來,跟我來。他把我拉到廁所,他脫下了他的褲子,他沒有穿內褲,他拿著我的手,他說你摸。我說幹什麼?他拿著我的手摸他大腿內側,我感覺他大腿內的肌肉好像隔著層什麼,是死的。

我說這裏好像應該是淋巴,你的淋巴好像是腫的。

小蟲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我看著他的兩腿之間,我再看小蟲的臉,他脖子挺直,頭朝上,目光朝下穿過我的臉,然後正視著前方。他說我想過了,想來想去,我覺得我得了艾滋。在美國我見過一些艾滋病朋友,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脖子腫起來的話,那就說明我快死了。

這時小蟲的call機響了,他找了一圈。

他說不是我的,我沒帶call機。

我說那剛才是什麼在響?

他想了一會說對啊!我再找找。

我說你看你都成什麼樣了!

這怎麼可能呢?你怎麼會和艾滋有關呢?這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呢?

首先,你有采取措施的習慣。

我從來不用。

天啊!可以前你不是這麼說的!

我不喜歡。

我問你有誰喜歡?

我不濫交。

你跟多少人睡過?

不多。

跟你睡過的人又跟多少人睡過?

她們都是很單純的女孩子。

越單純的人越危險,你所謂單純的女孩大多挺無知的,我這麼說你別生氣。

你越說我越害怕。

我想你不會是艾滋的。我想艾滋不會和你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

不因為什麼,我就是這麼感覺的。

但現在這些又怎麼解釋呢?我想去檢查。

去哪裏檢查?

去醫院。

哪個醫院有檢查?

不知道,但是可以去問。

去問誰呢?這又不是普通的性病。我倒是查過兩次HIV,但那是在戒毒所查的。

小蟲坐在我的沙發上,不停地嚼著口香糖。他說我怎麼會這麼倒黴呢?為什麼是我呢?

我說現在別說這些。不管怎麼樣都得先查出來再說。

小蟲不想回家,他在我家住了下來。我天天給他吃各種感冒藥和治拉肚子的藥,每天都會摸他的額頭數次,每次我都希望摸到他是退燒的,可每次的結果總令我煩躁。我就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是這樣。每次從廁所出來,他都會悲傷地瞪著我,然後說我又拉肚子了。我們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大多時間是在一起看盜版VCD(現在哪裏都是VCD,錄像帶已不流行了),什麼爛電影都看。最後我說我實在等不及了,我們為什麼不上網絡去查一下呢?

我們上了HIV的所有專欄,那裏除了介紹HIV的曆史及醫學方麵的進展,沒有非常具體的症狀描寫,除了持續低燒、拉肚子、淋巴腫大、皮膚出現小紅點之外,沒有更多的。而我們想要了解更多更多。那裏倒是有很多電話號碼。我想這大概是他們並不鼓勵人們在家裏瞎猜的緣故。但這些電話都是國外的熱線電話,我們這邊沒辦法打過去。而且我們英文都不好,在這邊能看清楚網上的內容已經費了好大的勁兒。

我們通知了我們共同的朋友小春和小花。

我說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我想你們已經了解了,怎麼辦?

小春說別隨便去查,查出來肯定被抓起來,會被關在一個荒島上,永遠別想有自由了。這話把我們給嚇著了。小春是那種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看報紙的人,這種事上我們絕對相信她。

我們想著那個所謂的荒島,想不出來那會是什麼樣子的,因為想不出來,所以就更害怕了。

小蟲脫光他的衣服做全身檢查,他在小腿上找到兩個小紅點。他說,看,你看見沒有。說這話時,他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又過了幾天,他發現他自己的舌頭上長出了一個灰色的斑點,接下來拉肚子和低燒持續交替。

總之每天都有新的情況,每天都有,像中了邪一樣,生活的車輪向著黑暗飛速轉去,這種情況讓我們每天都是嗨著的。我們什麼也不幹了,胃口突然變得好起來,我們的新陳代謝能力增強了,每天狂吃各種調料的方便麵,除了吃和睡,就是想這個HIV的問題,但是什麼結果也想不出來。

我們開始一起分析每一個和小蟲有過關係的女人。

我們很快就發現跟小蟲好過的女孩起碼有兩個共同的特點,一是都沒有堅持讓他采取措施;二是和她們好過的其他男人中,小蟲都能找出起碼一個是他認識的。而那些男人又跟其他什麼女孩有過?小蟲也可以起碼找出一個是他認識的。以此類推,我們越算越害怕,知道得越多就懷疑得越多,我們飛到最高處,感覺像是和千千萬萬的人做了愛(由於我和小蟲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很快就被傳染上了這種恐慌)。這麼算來算去,想想誰都有問題。

第二天早上,我在洗手間碰到小蟲,他正對著鏡子發呆,他說我可以在這裏刷牙嗎?他溫情脈脈的眼神讓我心痛。我說當然可以,但是千萬別用我的杯子,因為我們都有牙齦出血的毛病。小蟲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說我知道了,我為什麼會有這個病了,在美國我起碼用過三個以上的人的剃須刀。我說他們怎麼會同意被你用呢?他說他們不知道我用了他們的剃須刀。

我們又開始以此類推生活習慣可能會帶來的危險,小蟲用過別人的牙刷,不過那是他情人的,總之都是危險的。

我最好的朋友小蟲,他的私人生活漸漸真相大白。這些都是我以前不了解的。他說完他的我又想我自己的。生活是如此難以預料,誰又能確定真相呢?我誰都不敢相信了。

我給在日本辦事的賽寧打電話。賽寧說我可以提早回來,我知道上海有一個地方是老外醫院,我持國外身份證,我可以在那裏查,我們可以跟外國醫生談談,讓醫生答應替小蟲檢查,或者讓他答應用小蟲的血寫我的名字。我說這麼嚴重的事情,別人肯定不會答應。小蟲坐在我身邊,頭朝下,兩眼盯著一塊地方。我說要不讓他去日本查吧!賽寧說日本的簽證太麻煩了,還是辦旅遊去香港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