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愛爾蘭萊曼雷克郡
克裏格林城堡的石牆經過年深月久的風吹日曬,已經被風化了,城中塔樓在濃霧裏或隱或現。克裏格林獵場正在迎接這個季節的第一次聚會。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白嘴鴉的呱呱聲在空中回蕩,好象歡呼著在這城堡的庭院中年複一年,已經重複數百年的新的一年的到來,現在,在鋪有大鵝卵石的小徑上,正回響著忙碌的獵狗的吠叫聲夾雜著急促的馬蹄得得聲。
很難相信這已是1933年,這些騎在馬上的男女獵手們,一些人穿著粉紅色的外套,其他人穿著黑色獵服,看起來好象返回到了十九世紀他們祖先的年代。此時,他們已為自己準備了餞別酒,酒裝在銀白色的高腳杯裏,放在托盤上由男仆們托著,他們還款待那些穿著舊外套和惠靈頓長靴的愛爾蘭男人。這些愛爾蘭人是農場工人,他們將步行跟隨這些打獵人。他們站在遠離當地貴族和地主的地方,眼中充滿著冬天愛爾蘭海狂風暴雨般的烈性。獵手們一邊飲著香甜的熱酒,一邊盯著騎在腰悍馬背上的漂亮姑娘,姑娘接受他們那調情的微笑和羨慕的目光,頓時整個聚會充滿了沸沸揚揚的私語和說笑,其中他們的主人也在其中。愛爾蘭一位高貴的貴族即將和莎倫-範林結婚此刻她騎著一匹大黑獵馬進了院子,頭發梳成了一個稀奇古怪的樣式。
“嘿,桑,來這裏,”莎倫對騎馬站在她旁邊的克裏格林伯爵桑-弗蘭茨說,顯然,她需要幫助。
“親愛的,每個人看著你,那是很自然的,他們都想看看未來的克裏格林伯爵夫人,你別擔心,相信我,你看上去很漂亮。”桑沒有時間說得更多,因為這時獵場的主人走過來迎接他。
莎倫昂起頭,眼睛注視著大霧繚繞、此起彼伏的綠色大地,試圖平靜內心升騰起的緊張情緒。這塊土地本來在她一生下來就應該由她擁有而現在卻是他們的,她勉強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這些陌生人的認可對她將來的幸福是必要的。她的麵紗遮蓋住了她那深邃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這種表情,她在努力造成一種自信的氣氛,她戴手套的手緊緊地握住韁繩。她懷疑是否有些人會猜測她是在這世界的另一邊一個與此完全不同的環境中出生的。莎倫的眼光充溢著陶醉和驕傲,目不轉睛地看著桑那瀟灑英俊的身姿,卻沒有覺察到桑臉上突然出現的表情。桑看到凱麗-範林騎著一匹栗色馬正站在人群的外圍,看起來很有些焦躁不安,她此次來到城堡並沒有受到邀請。桑馬上把視線移開,假裝沒有看見她。
凱麗駕馭她那不馴服的馬,一邊試圖找到那個女人,據說那女人不久要嫁給克裏格林伯爵。當她終於發現莎倫那引人注目的身姿時,凱麗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幾年前那個分離的晚上。那天晚上,莎倫坐著飛機遠離了家鄉,這件事戲劇性地改變了她們兩人的生活。她想:聚集在這城堡中享受著貴族特權的人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她們兩人同她們的過去聯係在一起,想到這兒她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這裏的人們知道莎倫和阿米杜的關係嗎?知道羅斯瑪麗以及發生在莎倫身邊的那些秘事嗎?凱麗的馬在不停地移動著,走到一塊掛滿露水的草地旁邊,有一小群鄉下人站在那裏,凱麗很難被他們覺察到。凱麗想:一定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贏回這曾經屬於她的地方,她堅信這雲霧籠罩的大地和森林包括這城堡,都將是她的領地。凱麗看著莎倫下了馬,接過了男仆遞來的凱麗寫給莎倫的紙條。這時,她聽見遠處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凱麗大吃一驚,轉過頭來看見是一個女人,她的麵孔似曾相識。
“凱麗,你怎麼來了?我以為你還在倫敦。聽到有關你和馬克的消息,我們都很遺憾。”
看到女人麵紗後麵那因驚奇而瞪圓的眼睛,凱麗的心一下子劇烈跳動了起來。這時,男獵手正用喇叭高聲招呼騎手們注意,凱麗因而沒有回答這女人的問話。突然,獵狗吠叫,馬群在茂盛的草地上狂吼,接著他們縱馬離開了這裏,在這城堡村莊的上空,狗吠馬嘶聲回蕩。
那天下午,當獵手們騎向遠方森林,莎倫也離開了獵場,她沿著來時經過的小路,疲憊地往家走,水從長滿地衣的樹木中流出,地麵上升起了濃濃的霧氣,大地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莎倫把手伸進口袋,這才突然想起早上她接到的那張未署名的紙條:
“四點,在克裏格林莊園附近的廢墟城堡裏見我,討論一件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秘密事情……”
莎倫早已決定不理會這神秘的“約會”,但是她現在離這廢墟城堡很近,以致感到有些驚恐慌亂……
莎倫快馬揚鞭,躍過路旁一座低矮的石牆。然後在森林裏的小路上騎馬慢行,她的眼睛盯著模模糊糊地立在這荒野園中已破損的拱門,它象是一座大房屋結構的骨架。當她從下麵經過時抬頭往上看,她驚異地發現在拱形的石頭上雕刻著一隻天鵝和一束白花酢漿草——愛爾蘭民族的國花。它看上去象一隻手正指示著“莎倫城堡”的入口,一個從小在她的想象中就很朦朧的地方。現在,就要接近約定見麵的地方了,她覺得有一種預感,一場競爭將來臨,因而全身上下的脊骨裏有一種刺痛感。
她騎馬朝偉大的範林王朝的古廢墟走去,那值得驕傲的王宮現在到處長滿了常青藤、台蘚,野生的彎彎扭扭的樹枝在低矮的天空中交織著。
莎倫下了馬,把馬拴好,在廢墟上向前走去,這時她才真正意識到這裏的寂靜。當站在大廳的門檻上時,她回想起父親曾給她講的那些遙遠的故事:盛大的周末舞會,貴族們之間的長期不和,往日輝煌的成就和許許多多微不足道的小摩擦。她以前總以為:父親編造了這麼些故事僅僅是為了讓小孩子們高興而已。但是眼前這些破損的牆壁突然使她若有所悟,或許這通向天空的樓梯正是那個已經消失的世界的一部分,她想到她還從來沒有探究過她自己的過去。
突然一陣得得的馬蹄聲使莎倫嚇了一跳,回顧四周,她看見一個女人穿著獵裝,已經站在廢墟房子的那邊了,她倚著煙囪,點著一支香煙。
“你嚇我一跳,”莎倫說,“你是誰?是你給我的條子?”
在她說話時,她心中產生了一種感覺,她或許認識這個女人。
“難道你不認識我?莎倫。”凱麗說,微笑中充滿了挑釁。
“凱麗!”莎倫氣喘籲籲地說,同時感到震驚,“你在這裏要幹什麼?”1915年新南威爾士庫爾華達
這是庫爾華達的冬天。天已破曉,早上魚肚色的亮光還沒有通過粗布窗簾照進房間,莎倫就醒了,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然後輕輕從床上爬起來,以免吵醒凱麗。當她的腳碰到寒冷的地板時,她本能地彎曲腳趾,這倒不是因為早上天氣的寒冷而哆嗦,而是一想起鮑博帶著查理和他的朋友桑正在威士波機場回家的路上,心情因激動而哆嗦。
她輕手輕腳地穿上一條燈芯絨褲子和一件防寒運動衫,看到妹妹還在呼呼地睡覺,她很高興,這將給她一段時間梳理她濃黑的頭發,她要使自己在今天早上看起來與往日不同,但又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有什麼反常。開始,她把稠密的頭發盤繞成發髻,然後覺得不滿意,無可奈何地又把它變成馬尾發型。看起來亂糟糟的,最後她所能做的隻是和平常一樣梳成辮子。她剛把頭發梳理好,凱麗就起床了。
莎倫從十七歲就已經非常注意外表的打扮,可是今天早上,莎倫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妹妹凱麗漂亮,不是因為相貌,而是因為打扮得不入時。她從鏡子中看到凱麗銅色的卷發技散在運動衫的上麵,一身澳洲流行的時髦打扮。僅僅十三歲,卻已有令人羨慕的優美的身段,胸部也比莎倫發育得多。莎倫這時才發現沒有把自己打扮成澳大利亞式形象是一個錯誤。
“快點,要不我們要遲到了。”莎倫催促著。
“不管怎麼樣,我都能趕上你。喂,你要一杯茶嗎?”
“沒有時間喝茶了。”
姐妹倆穿上長筒靴,非常興奮地衝出小屋,門在她們身後嘭的一聲關上了。
“過來,我要和你比賽,看誰先到馬廄,”凱麗大喊著。
她們大聲地笑著,當她們來到馬廄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了。莎倫回頭看著凱麗,見她那狼狽的樣子,發出咯咯的笑聲。一會兒,她們將馬鞭及馬具都收拾好了。
“咱們走吧。”莎倫不耐煩地喊著。
當她們聽說查理就要從英國回來,心裏非常激動,想象著見到他時那激動的場麵。
當他們奔跑著經過大房子的時候,莎倫看到瑪麗——庫爾華達莊園的女主人,正站在走廊上,向騎馬經過的姑娘們揮手。她和莊園裏所有人一樣正期待查理從牛津歸來。他是她三個兒子中的老大,也是她最喜歡的兒子。涼風拂麵,莎倫回頭盯著那雜亂無章、用巨大的古木造成的低矮的白色房屋。在她的印象中,沒有什麼東西能同它相比。
前麵就是庫爾華達巨大的牧場,放眼望去,牧場向遠方延伸。牧場上羊群結隊,從遠處俯視就象片片白雲點綴在無邊無際的綠色大地上。牧場工人黃昏就已聚集在這裏,她們的父親也可能就在其中。莎倫兩眼死死盯著山丘間那條伸向遠方的小路。忽然,她看見一輛車顛簸著朝庫爾華達方向馳來,車後揚起濃濃的灰塵。
“他們在那兒——他們回來了!”凱麗歡呼著,叫喊著,她抑製不住自己的興奮,騎馬朝前奔去。
在車裏,查理心潮澎湃,思緒萬千。終於回到自己的家鄉了,就象鳥兒又回到了大自然。
“嘿,你想象我們的莊園和牧場會是怎樣?”他問座上的年輕人。
“它一定很大。”
桑-弗蘭茨伯爵這樣回答。查理和他的父親鮑博都笑了。
桑從側麵看看鮑博,飽經風霜的臉上棱角分明。高大魁偉的身材是典型的澳大利亞男人的形象。雖然在這一帶,他擁有最富有和最古老的牧場,但鮑博的手就象伐木工人的手一樣粗糙結滿老繭。
“好象你們專門組織了歡迎會。”鮑博說,朝剛來到車旁,騎在馬背上的人點點頭。
凱麗拚命地朝汽車方向奔馳過去,一點也不理會後麵莎倫的叫喊聲,莎倫在後麵邊跑邊喊著。
凱麗奔跑著,終於趕到了汽車旁邊,她朝車上那年輕人邊揮手邊甜蜜地微笑著,她猜測那年輕人一定是桑-弗蘭茨伯爵。
車裏,查理和桑被那些賽馬背上的姑娘強烈地吸引住了。查理模模糊糊還記得那個正和凱麗賽跑,長長的黑發在風中飄揚的姑娘是誰。
“你永遠不會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桑說。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對嗎,爸爸?”查理問。
“是的,”鮑博點點頭。“她們的父親在和凱麗母親結婚前,和從新蘇格蘭來的本國婦女勾勾搭搭。正如我告訴你的,莎倫是位很好的姑娘,而凱麗卻是個真正的搗蛋鬼。”
桑被姑娘們迷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們。和凱麗相比,莎倫毫無表情地注視前方,給桑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朝這方向微笑過。
“查理,那活蹦亂跳的一頭淡紅色頭發的姑娘比我離開時變化大了很多。”鮑博說,“十三歲的小女孩長得跟二十三歲的大人一樣成熟。”
“媽媽寫信告訴我,凱麗曾贏得多次賽馬冠軍。”
“那是真的!凱麗每次都能很好把握自己——”
“我的天哪——那姑娘掉下來了。”桑打斷他們的對話,驚叫起來。這叫聲使鮑博條件反射似地踩住刹車,車咋地一聲停住了。
“我早就知道會出事的。”鮑博氣憤地說。
急刹車時卷起的灰塵一會兒遮住了他們的視線,當灰塵散去時,他們看到莎倫那已無人騎的馬肆無忌憚地狂奔著。
一會兒凱麗意識到車沒有和她並行,當她回頭時,驚奇地看到一個男人從車裏衝出來。查理箭步向前,躍過圍場,去抓住狂奔著的馬的韁繩。同時,鮑博看到一個象帆布背包似的東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凱麗看到這一情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凱麗的心怦怦直跳,驚恐萬分。她返回來,到圍著莎倫的人群中,這時,查理牽著那匹馬向她走來。
“嘿,把它牽回去。”
這裏已沒有歡呼,也不存在迎接時的歡聲笑語,凱麗看了一眼查理,他已從一個不成熟的小孩變成了一位真正的男子漢。而查理正不高興地盯著她。
“等一會兒,我有話要對你說。”鮑博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大聲地對她說。
他們三人把莎倫輕輕放在車的後座上,然後三人擠在前座,驅車前去,車後揚起雲霧般的塵土。凱麗站在路旁,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使她的淚水頓時噴湧而出,順著臉頰往下淌。她噔地一下,拽了一下莎倫那匹馬的韁繩,騎馬快步向家跑去,心裏念道:莎倫死去吧,永遠從這世界上消失。
當莎倫清醒過來時,怎麼也想不起她怎麼會躺在這寒冷陰暗的房間裏。她的頭痛得難以忍受,當她想仔細看看房間時,頓覺天旋地轉,漸漸地她感覺到有一雙充滿關懷的眼睛在注視著她。
“現在不要動,也不要說話,親愛的,靜靜地躺著,一切都會好的。”瑪麗輕輕說著,同時摸摸她冰涼的手,又摸摸她的額頭。
“瑪麗——醫生來電話了,我想你應該和他談談。”門外傳來鮑博的說話聲。
“我就來。我一會兒回來,莎倫,記住,現在必須靜靜地躺著。”
她點點頭,慢慢地仔細打量起這房間來,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光線,她聽見身邊有一個鬧鍾正嘀噠作響,這輕微的響動使她的頭都覺得眩暈。
“我想你還要忍受一會兒,”瑪麗說,“你是個很幸運的姑娘。”她坐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略帶安慰地說:“瓦克大夫說根據你的感覺,你必須在床上呆四十八小時或更長的時間。他很快就來。”
“都是因為我,把事情弄糟了,瑪麗。”莎倫輕輕說。
“夠了——那是偶然事件。總之,你不要擔心,好好休息,保持安靜。我擔心腦震蕩使你一點點東西都不能吃,不過今天晚上,你可以吃點牛肉片試試。”
當她昏昏欲睡,剛要進入夢鄉時,莎倫突然想起桑-弗蘭茨那純正的英國口音,這使她又清醒過來。當她正試圖再回憶那甜美的聲音時,她睜開眼睛,似乎發現一雙滿懷關切的純藍色的眼睛正看著她。
不知何時,莎倫睡著了。
第二天,鍾聲把莎倫從夢中喚醒:她不知道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她突然想起她怎麼睡在這麼柔軟的床上。這時有人敲門,“請進。”她回答,心想一定是瑪麗看她來了。
門開了,她驚奇地發現桑-弗蘭茨正小心翼翼地托著放滿碟子的盤子站在門口。
“我被指派給病人送吃的來了。”他聲明道,麵帶迷人的微笑。他把盤子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從他那笨手笨腳的動作可以看出他不習慣侍候別人。
被敏感的自我意識所驅使,莎倫觀察著他的每個動作,他把她頭下麵的枕頭豎起來,將托盤放在她的麵前,同時把一塊精致的餐巾展開,遞過去。
“我希望你有一個好胃口,希望你多吃一點,這是瑪麗的指示。”
“我突然感覺我有點餓了。”她點點頭,輕輕地說。
“噢,順便說一下,我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呢,我叫桑-弗蘭茨。”
“我叫莎倫-範林。”
“至少你還沒有失去你的記憶。”他跟她開著玩笑。莎倫也禁不住羞澀地格格笑起來。
“我呆在這裏陪你,你介意嗎?”
“不,當然不會。”她躺下,她已無食欲,當他在她旁邊的床沿上坐下時,她感覺好多了。
第一次見到桑時,並沒有給莎倫留下什麼印象,但現在這一切都已改變。他那典型的英國式的臉盤更增添了他的魅力。她發現自己在盯著他的嘴,他的嘴唇很富有性感。她仿佛滋生著一種感覺,他的嘴正在親吻她。想到這她頓覺耳根發熱,滿臉通紅。心想他一定是猜測到了她心中的秘密。她抬頭看著他,發現他也正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感覺如何?”
“非常好,感謝你給我送來吃的。”
“你從馬上摔下來。我看見了,你知道,我親眼看見你摔在地上。”
“我平常從不掉下來的。”她說,試圖證明這隻是偶然發生的事。
“你們騎馬跑得很快。我想如果換了別人情況會更糟,我知道至少我不行。”
“鮑博是不是很生氣?”
“沒有,隻是很擔心,你嚇了他一大跳。”
“如果你看到我妹妹凱麗,告訴她不要為我擔心。”
“我會的,我想這可憐的姑娘會遭到鮑博的責罵。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查理說她有點膽大妄為,也許這次給了她一點教訓。”
她盯著他,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短暫的交談使她覺得有點相見恨晚,他可能也意識到了這點,因為他離開了床邊,來到床邊的桌子旁,盲目地撥起電話來。
“如果你吃完了,我把盤子拿走了。”
“謝謝!同時請代我謝謝瑪麗,太好吃了。”她說。
他看到她躺下,黑色的頭發撒落在枕頭上,她穿一件經過修飾的睡衣,她那細長的手腕嬌嫩而好看,豐滿的嘴唇緊閉著。
莎倫看著他離開,走到門口時,桑停住了,回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