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倒是土生土長的鎮江府人士,她生得慈善,心腸也是不錯,加上又會調理人,故而名聲很是不錯。李婆子也是見多了高門大戶的,不過旗人的家裏倒還是首次,也是有些好奇的。進了大門,來往的仆婦步履匆匆卻不顯忙亂,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看來是個家風嚴謹,規矩有些大的人家。進了二院正房,便見了一位身穿旗裝的婦人正喝著綠豆湯,身邊坐了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李婆子做人牙子這行已有十多年了,早練就了雙利眼。那婦人生得漂亮,嘴角兒含笑,看著也是個溫柔的主。然那雙杏仁眼兒隱隱含了威儀與些許煞氣,並不是個好糊弄的主。那小姑娘雖是因著年歲小,臉蛋兒未長開,他日卻絕對是個美人兒。還欲觀察,便見了當家太太似笑非笑的眼。李婆子心下一凜,忙行了個禮。“老身,給太太請安了!”官話說得不是很標準,有些怪異,但還能聽懂。
“嗯!起來吧!”玉珠輕聲道,“我們一大家子初來這裏,缺了人手。聽人說你是個可靠的,我便讓秦管事領你來了!”李婆子卻是個沉得住氣的,麵色倒是一點不顯出異色。倒令玉珠有了幾分欣賞,遂吩咐秦管事將李婆子帶的人領進內院。片刻,攜著嫻姐兒去了院子。李婆子統共帶了二十個人,四個媳婦子,十二個年輕的姑娘,排了前頭的幾個女孩子,看著便是水靈靈嬌俏俏的,四個男子立在了後頭。
二進院子比起前院還略大了些,青色的石板路將院子分了四塊。東南角開了口井,周邊兒用了石板鋪了,有些年頭,常未走的地方已是生了些青苔,隻是大熱天的看了頗有些涼意。水井的西麵兒種了棵石榴,其他兩塊兒搭了木製的廊架,葡萄藤爬得滿滿當當。紫繡搬了張黃花梨的椅子放在了架下,又搬了張小桌幾。玉珠坐下後,也不說話,隻是端著茶盞兒慢條斯理得喝著茶,錦繡拿了蒲扇輕輕扇著。初夏時節兒,不是那般炎熱,隻是晌午的時候立在大太陽底下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不一會,便有人耐不住性子。前麵一排靠東站著的,其容貌也是最拔尖的,頗有些不耐的皺著眉頭。緊挨著她的神色也是有些不耐。倒是另外兩個頗為沉穩。玉珠放下了手裏的茶盞,站了起來,令眾人將雙手伸了出來。那指甲修的極其漂亮的,掌心透著白皙紅潤的綿軟,剔了去,指甲蓋裏藏了汙垢的也剃了去。又問了剩下的眾人各自有什麼特長。最終定了兩個媳婦子,四個丫頭,男仆倒是全留了下來,李婆子做了成生意,自是高興地很,連道日後太太有需要的話,盡快來找她。錦繡笑著替自家太太應了。
新買的兩個媳婦子,其中的一個媳婦子極其擅作淮揚菜,先前也是大戶人家做過的。後來主人家做生意破了產,家中財產並奴仆轉賣了出去,因著她簽的是活契,先前去的人家不願意。她自個又需要照顧公婆,不願簽了死契,故而一直到今日才被主人家看上。玉珠使了錦繡領著她去了大廚房,交了秦家的。另一個媳婦子做了小花園與夾道小門的門房婆子。四個丫頭都是選了麵貌忠厚,手上具是老繭,做慣粗活的,配了正院與後院缺的粗使丫頭。四個男仆,兩個相貌清秀,識得幾個字的配給兩給兒子做了小廝。另外兩個看著很是孔武有力,交了秦管事,由他自個安排。
玉珠安排好了人手,因著屋外還算涼爽,便也沒急著回屋,欲坐回椅上再歇息片刻,就見了女兒做了葡萄藤廊架下的木墩子上,歪著腦袋若有所思的模樣。“怎麼了?額娘的小寶貝,在想著什麼呢?”“女兒就是想了,方才明明有幾個漂亮的姐姐,額娘怎麼不選他們呢?”小姑娘說得隻是心中所想,然而玉珠聽了卻是心下一動。她嫁了那爾布多年才得了這麼個女兒,又生得玉雪可愛,且在京中老宅的時候,因著那爾布是老太太唯一嫡出的兒子,嫻姐兒更是嫡親的孫女兒,疼愛得跟個什麼似的自是無人敢欺負她。卻忘了嫻姐兒日後是要選秀的,憑著他們家世,隻要嫻姐兒沒有什麼大毛病,都是不可能落選的。即便是落選,日後嫁入的人家也定是高門大戶。如果仍是這個性子,那女兒日後可是--------頓時,猶如被潑了冷水一般,透心透骨的涼了起來。“額娘,你怎麼啦?會不會中暑了呀!”嫻姐兒見玉珠麵色蒼白,不免得擔心起來。玉珠見了女兒擔憂的神色,心下一暖,思道,女兒現在年紀兒還小,日後自個多多指導就是,務必不能養成憨直的性子。便細細得與女兒說了其中的門道,嫻姐兒雖是有些聽不懂,卻也記下了。自此,玉珠便有意識的教女兒些人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