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黃沙鎮處處是暖陽,不但黨委班子和諧,幹部、群眾更是一派安寧、團結的局麵。
2010年,春天的腳步剛剛踏入一隻腳,人們等待一冬正準備充分享受陽光和春天的溫暖時,卻猛不丁地下了一場像雞蛋大小的冰雹。雖然沒砸壞什麼主要房屋和人畜,也給漸暖的天氣增加了不少寒冷感。
這年的工作會議上得知,省委書記到年齡退休了,接下來的新領導有什麼思想,朱為民感覺與自己沒多大關係,不管誰當領導,反正他還是老主意,打算繼續在黃沙鎮這塊捂熟了的實驗田裏蹲下去。
黃沙鎮平靜得像無風的大海,按部就班地正常工作中沒有一個浪潮,曾經緊盯著黃沙和朱為民的人,更是出奇地安靜,安靜得朱為民都覺得不適應,怎麼就這麼無風也無浪了?
2011年春天,中原縣委書記調往別處,新換了新縣委書記,王長春副書記升任為中原縣縣長一職。
接下來應該是全縣各局、委領導班子大調動。各人心裏都在打著鼓,紛紛找門路、走關係,連新書記的親戚、朋友家門前,也跟著車多人稠起來。這種新時期的跑官現象成了一道獨特風景,無獨有偶,朱為民雖然知道官場風傳的兩大“扯蛋”。(靠成績升官是扯蛋,靠工資買房是扯蛋)卻還是按兵不動,所以,一時間,整個黃沙鎮乃至中原縣,都在風傳說他要降職……
朱為民不管別人怎麼說,還依然踏實地幹著本職工作靜觀其變時,縣委組織部通知他去一趟。單位人一見昔日走路總是雄糾糾的朱為民,下車時差點沒站穩,就猜到了七八分,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難道說傳言成了事實?
朱為民這一天還是照常工作,該處理的事還一樣處理,一旦空閑下來,他總是癡癡地坐著,水杯空著都懶得起身衝,他感覺自己特別委屈,總有淚水含在眼眶裏。
一地為官早晚都有調動的時候,朱為民難道不懂得這個道理嗎,他太懂了,服從上級安排這個理兒他更懂,隻是工作了17年的這塊土地太讓他難舍難分了!
朱為民去新單位報到後,遲遲沒在黃沙鎮開告別會,他不是不想開而是怕自己七尺男兒當場落淚,就連一些同仁好友,紛紛打電話落實此事時,他都無法控製情緒,急忙去找水喝,用水來壓抑一下直往上湧的激動心情。
晚上也無意在單位吃飯,卻提前回了家。這麼早回家,老婆打牌都沒回來,他也沒心情打電話問一聲或是通知她回家做飯,更無心看電視,簡單洗漱一下躺在上大學不在家的兒子床上。
身體放在床上了,心卻在翻江倒海。他明白得很,黃沙鎮不是他自己開的小店鋪,理應無條件的服從黨領導,可是他最擔心的是“聯戶代表”製度這棵剛剛長起來的小樹,還能不能在黃沙這塊熱土上繼續茁壯成長。特別是黃沙的農民,他們對於他的調離又是什麼態度呢?自己在這裏悲天憐地的留戀黃沙,黃沙的數萬群眾們,他們什麼心情呢?
第二天剛過六點,就響起了敲門聲,失意的朱為民不高興地打開門一看,卻是黃沙的一個聯戶代表,他先請來人進屋,看著來人提了兩箱飲料,一絲苦笑忍不住露了出來,邊關門邊說:“我已經調出黃沙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聽說你走了,我才來的。”說話的男人低下頭,聲音有些打鯁。
“你個劉不孬啊,這是怎麼了?”朱為民禁不住埋怨道。
“我今天來,是有個事跟你說一聲,我已經聯係了全黃沙鎮的一百多位聯戶代表,我們商量好了,下周一,一上班就集體去縣委大門口靜坐,表示對你的調離抗議!”
“這可不行,我是黨的幹部又是一名共產黨員,服從上級分配是我的職責,不論是靜坐還是吵鬧,都不是支持我反而讓我不好做人。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肯定和關愛,有你們這態度,我已經很欣慰了。在黃沙的17年,我幹得值!”
兩個人互看時,眼裏都有淚光閃爍,劉不孬看朱為民低下頭,更怕自己忍不住淚,招呼也不打就起身打開門要走,朱為民急忙找到一筒油提著趕上去遞給劉不孬,兩人爭讓了幾個來回,朱為民放下油回身關上門不理了。
過一會才響起下樓的腳步聲,朱為民這才放下心,偷偷開門看了一眼又關上,坐在沙發上發愣。老婆說:“家裏沒油吃了,我剛買的油啊?”
“再買吧,你知道農村裏賺錢不容易,他這一大早就到縣裏找到咱家,不知道要起多大的早呢,我心裏真是有愧啊!”
老婆理解他的心情,去忙自己的了,朱為民腦子裏在回放一場電影。那是他當副書記的時候,為一起征地和劉不孬所在的村民組發生了矛盾,劉不孬帶頭組織幾個村民鬧事,並引來了兩個假記者,給黃沙鎮政府列出十大罪狀。後來,查清楚、解釋清楚,劉不孬也浮出水麵,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錯了卻拒不承認,又怕鎮裏真像傳說一樣把他拘留起來,嚇得他春節都不敢在家過,一直東躲西藏不敢回家。朱為民知道後,讓村幹部通知他來鎮裏一趟,向鎮裏寫出書麵檢討並立下保證,不再給政府找麻煩,不再無事生非與政府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