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陶潛的清新在其日常生活。投入到日常生活之中,並且珍愛、欣賞,詩意便在其中,用情、用心地生活。或已是詩意的棲息了。

一五三

停頓,是生命的一種狀態,有時還是一種重要的狀態。

山水畫之於生命,便有這種“停頓”功用。曲徑山路上一個茅亭,是旅人旅程“停頓”的地方;斷岸待渡,亦是一種“停頓”——等待狀態;夜泊,一種“停頓”;隱居,亦是相對於出仕仕途的“停頓”……

人生的暫停,是一種狀態,有時是被動的,有時是主動的,雖然其中的原因各不相同,暫時停下來卻是共同的表現。

行進中停一下,才有四覽景致的可能。行進中忽略的,無法看到的東西,在停下來時,便都有了可能;行進中無法思考的,疏於考慮的東西,此刻亦有了加以關注的可能。

行進與停頓是兩種不同狀態,因此,中國的山水畫,便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個茅亭,“亭小得山多”、“虛亭集晚煙”……這種停頓,使“得”與“集”有了可能。

文人畫樂於表達生命的停頓狀態,比如待渡,比如隱居。

一五四

中國畫,是適合中國地緣的一種表現形式。亦即與中國的地理位置、氣候狀況,以及由此而決定的植物生長、品類相適應的;而人工物——如建築等,亦是以自然條件為基礎創作的,這一點在山水上表現尤為突出。

一五五

“形似”,是中國藝術重要標準。鍾嶸品詩,即以“形似”為上手標準之一。劉勰雖不如鍾嶸強調“形似”,卻也沒有棄置或反對。

詩的“形似”與畫的“形似”,在文字表達是同一個詞,但細究之下,卻略有差異。

詩的“形似”以視覺還原為指歸,畫的“形似”則以視覺阻隔為指歸。這是詩和畫有趣的地方。

詩的“形似”,是詩句描述的“形”能夠呈現眼前——盡管這種呈現是“虛”的,是讀者想象的,但在眼前的要求是清晰而可知的。因此,其“形似”,在於詩句描述之“形”與事物之間的“似”——其實,可以還原的真實。

畫的“形似”,其要在“似”,大致對應即可——這大致是指符合“理”(常理),合理即可,僅此而已。未必以還原為標準,或不要求還原,因此,其指歸在“似”。

“似”不是“實”,嚴格說或許可以判為“假”,但,由於“似”合理——合於理,所以,這種嚴格的判斷在嚴格的意義上是不成立的。

合理,是認知的。視覺雖是認知的重要手段(途徑),但不是認知的決定因素,錯覺與假象,往往不是視覺能夠全然避免的,甚至不少本身就是視覺造成的。因此,認知的真與視覺的真不是完全對應的,因而“假”的判斷在這一意義上不能成立。

於是,“似”,便成為一個閾值。

詩,以文字為手段。字,在曆史文化中成為意義的載體——且是多義的載體,無論是哲學、科學都用字。“霜葉紅於二月花”,“霜”科學解釋:水汽凝結在物體上的白色冰晶。文學上更有寒冷、嚴酷……因此,這個字本身便會引發許多聯想(文脈)——字脈,聯成詩句,便是從諸多意義中加以選擇、限製、使其指向明確、清晰;而這清晰,莫過於“形”而“似”。亦即完成:字→物→意義。

字能指向可還原呈現的物——形似。

由物而引發感受,感受又以字來表述→字的意義得到明確。

這一過程:神思→神是虛幻(想象的)而真實(還原的)的過程→動詞化要求在這裏凸現出來——春風又綠江南岸。

一五六

從實物到圖像,在視覺上呈現為可還原性;從實物到圖形,在視覺上呈現為還原性減弱。

圖像,高還原度;

圖形,低還原度。

圖形(像)的還原:向實物原形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