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來，每個都想目睹一下花二姐的尊容——她此時此刻的尊容，但花二姐沒有滿足人們這個要求，她低垂著腦袋，頭發完全擋住了她的臉。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紅段子棉襖，應該是剛做的。
河裏麵有幾條船，劃船的人將船停在岸邊。
河兩岸本來準備過河的人都沒有過河的意思。
六叔公跳上船，用船篙抵住船頭，船尾緊緊地靠在河岸邊。
李雲帆讓李子榮和陸所長將花二姐押上船，花二姐的腳下像灌滿了鉛，腳步顯得異常的沉重，整個身子像木偶一樣左右搖擺。如果不是李子榮和陸所長架著她，她很可能會一頭栽進玉帶河中。或許，她已經停止了自己的思想，她不想再左右和控製自己這副臭皮囊了。忙了半天，這副臭皮囊裏麵竟然沒有比別人多裝一點東西。到頭來，連這副臭皮囊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話說得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就話雖然有那麼一點“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但其中還是有一點人生哲理的。
李雲帆吩咐陸所長派人把花二姐看起來，一定要時刻不離左右。
不一會，卞一鳴他們的吉普車駛進了派出所的大門。
卞一鳴走進會議室的第一句話就是：“全招了——全招了，阿福就是王大拐的兒子。”卞一鳴從包裏麵拿出一份談話記錄交給了李雲帆。“67——6.5”案又多了一個鐵證。
李雲帆把談話記錄遞給了劉局長，卞一鳴走過去，將談話記錄翻到第二頁，劉局長和鄭峰看了起來：答：“十幾年前——哪一年？記不得了，反正是個冬天，有一天晚上，天下著雨，花敏她娘摸到梅村來，還沒有開口，就塞給我六十塊錢，讓我替她打聽——留意，看看有沒有人家孩子多，條件差，想把孩子送人的，我知道她要的是男孩。她也不虧待人家，她準備了一百五十斤小麥。”
問：“她有沒有說是為誰領養的？”
答：“說了，她說是二閨女——就是花敏，她結婚七八年都沒有生養，公公婆婆的臉色很不好看，老爺子已經放出話來，她這塊鹽堿地上如果再長不出莊稼來，他就要把街上的雜貨鋪交給老二和老三了。”
問：“花敏假裝懷孕是在她母親找過你之前，還是之後？”
答：“之後。”
問：“時間上怎麼卡得這麼巧？正好是十個月左右？”
答：“算起來，時間隻有九個月，花敏不是在娘家呆了一段時間嗎？這種事情，哪能算得那麼準，大差不離，也就行了。一般人是不會在意這個的。”
問：“你是怎麼找到王大拐家的？”
答：“花敏她娘跟我說過這件事情以後，我就四方打聽，處處留意，有一回在大王莊一戶人家接生，說來也巧，就是王大拐家的鄰居，王大拐的婆姨在一旁幫忙，提到了生孩子的事情——當時她已經懷孕一個月了，她前麵生了五個帶把子的，已經送走了一個，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不管男女，都準備送人，放在家裏一準養不活，送人，也算是給孩子找一條活路。”
問：“你怎麼能肯定王大拐的老婆生下來的一定是男孩呢？”
答：“我一共找了了四戶人家，四戶人家，肯定能有一個帶把子的，如果沒有，那就等下次，總會碰上的。那年頭，莊稼地的收成不行，可女人生起孩子來，那可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