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1.塞爾修斯為攻擊基督教所提出的第一個主要觀點是,基督徒違背法律,秘密聚會結社,因為“公開的結社是法律允許的,而秘密聚會則是非法的”。他想誹謗基督徒彼此之間的愛(agape),就說“它因共同的危險而存在,比任何誓言更有力”。由於他對“共同法”談得很多,說“基督徒的聯合違背了這種法律”,所以我得對此作出回應。設想有一個人住在斯基台人(Scythians)中間,他們的法律是與神聖的律法相反的,而此人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隻能住在他們中間,那麼假如這個人為了真正的律法,與共同反對斯基台人的法律的人聯合起來,他這樣做,雖然在斯基台人看來是非法的,但事實上卻是正當的。也就是說,經過真理的公開審問就可知道,那些崇尚偶像和不敬的多神論的民族的法律就是斯基台人的法律,或者有可能比他們的法律還要不敬。因而,為了真理的緣故結社反對法律並沒有過錯。正如百姓秘密聯合起來殺死掌控他們城市的暴君是義行,同樣,既然魔鬼——如基督徒所稱呼的——和謬誤像暴君一樣做了王,基督徒違背魔鬼的法律聯合起來反對他,以便拯救其他人,說服他們拋棄如同斯基台人的和暴君的法律的那種法律,這也是義行。

2.他又說,“教理”(顯然是指與基督教相關的猶太教)“原本是化外人的”。他沒有指責福音書之源於化外人,反而稱讚“化外人能夠發現教義”,倒顯得有點開通;但他又補充說,“希臘人更能判斷化外人所發現的理論的價值,確立理論體係,借著美德將它們付諸實踐”。我們就采納他所使用的語詞,就基督教基本理論作出如下回答。人若是從希臘人的觀念轉向福音,並加以訓練,就不僅會“判斷”它是真的,還會把它“付諸實踐”,從而證明它是正確的;他會使那看起來似乎沒有經由希臘人的證明標準檢驗的東西得到完全,從而確立基督教真理。而且,我們還不得不說,福音包含其自身特有的證明,它比基於辯證論辯的希臘證明更為神聖。使徒將這更為神聖的證明稱為“聖靈和大能的明證”一聖靈的明證,是因為它出於預言,尤其是那些與基督有關的預言,能使凡念到的人都心服口服;大能的明證,是因為它出於不可思議的異能神跡,用這種論證可以證明,這些奇事和許多其他奇事都真實發生過,它們的蹤跡仍然留存在那些按著邏各斯的旨意生活的人中間。

3.此後,他說:“基督徒秘密舉行儀式,秘密傳授教義,他們有充分理由這樣做,以求逃避懸在他們頭上的死的刑罰。”他將這種危險比作蘇格拉底為了哲學所冒的危險。他還可以加上“畢達哥拉斯和其他哲學家所麵臨的危險”。對此,我回答,就蘇格拉底來說,雅典人事後馬上就為自己所做的事痛心疾首,對他或對畢達哥拉斯不再懷有任何憤恨;無論如何,畢達哥拉斯主義者在意大利建立了自己的學派,被稱為“偉大希臘”(Magna Graecia),活動了很長時間。但就基督徒來說,羅馬元老院、當時的皇帝、百姓以及信徒的親戚,都反對福音,若不是它借著神聖權能把敵對勢力一一克服,超越於它們之上,它很可能已經被這些聯合起來的力量抵擋、挫敗了。然而,如今它征服了那原本謀反它的整個世界。

4.我們再來看看,他為何自以為能夠批判我們的“倫理教訓”,認為“它是老生常談,與其他哲學家相比,沒有一點感人或新穎的教訓”。對此,我得回答說,對堅持上帝公義審判的人來說,若不是所有人都按著普遍觀念對道德原則有某種合理的認識,就不可能相信罪要遭罰。因而,同一位上帝若真的把他借眾先知和救主教導的真理根植在所有的靈魂裏,這也沒有絲毫可驚奇的;他確實這樣做了,好叫每個人在神聖審判時無可推倭,因有律法的功用刻在他的心裏。聖經暗示了這一點,因為它認為上帝用自己的指頭寫了誡命,把它們交給摩西,希臘人卻視之為虛幻的神話。百姓造金牛犢的罪使它們破碎,這就好比摩西說,邪惡之洪水把它們衝走了。但是當摩西鑿出一塊石版,上帝再次刻上誡命,再把它交給他們,這就好比靈魂最初犯罪之後有先知的話為他預備領受上帝的第二次書寫。

5.在敘述基督徒特有的對偶像崇拜的態度時,他甚至支持那種觀點,說:“因此他們不認為那些人手所造的東西是神,認為讓道德敗壞、等級最低的工匠所造的東西成為神,是不合理性的。因為它們往往是由惡人所造的。”後來他想要說明這觀念是老生常談,並非首先由基督教創立,就引用赫拉克利特的話:“那些把無生命的事物視為神的人,無異於與房屋交談。”對於這一原則,就如對其他倫理原則一樣,我都可以這樣駁斥,道德觀念原本就根植於人裏麵,正是從這些內在觀念裏,赫拉克利特和其他希臘人或者化外人構想出維護這一理論的概念。他還引用“波斯人的話來支持這一觀點”,舉證“希羅多德(Herodotus)作為這一觀點的權威”。我們還可以作出補充,西圖姆的芝諾在他的《共和國》(Republic)裏說:“沒有必要建築殿宇,因為那全是建築者和工匠所造的作品,不應認為有哪一樣是神聖的,或者包含偉大價值的,聖潔的。”由此可見,就這一理論來說,關於何為正當行為的知識,也是上帝刻寫在人心裏的。

6.此後,迫於某種不可知的力量,塞爾修斯說:“基督徒念叨某些鬼魔的名或咒語,就獲得其似乎擁有的力量。”我想這是暗示那些念咒語製伏鬼魔,把它們趕出去的人。但他顯然完全誤解了福音。因為他們“獲得其似乎擁有的力量”不是借著任何咒語,而是借著有真實的曆史記載的耶穌的名。當他們稱他的名時,往往能把人身上的鬼魔趕出去,尤其是當那些人以正直而虔誠的信念說話的時候。事實上,耶穌的名對鬼魔威力甚大,有時候就是惡人稱他的名也有果效。耶穌教導了這一點,他說:“當那日,必有許多人對我說:‘主啊,主啊,我們不是奉你的名傳道,奉你的名趕鬼,奉你的名行許多異能嗎?’”我不知道塞爾修斯為何故意且惡意地忽略這一點,或者他對此一無所知。然而,接下來他還攻擊救主,說:“他似乎行了神跡異能,那是借著巫術行的;另外,因為他預見到其他人也能知道同樣的公式,行同樣的事,且誇口是借著上帝的權能行的,所以就把他們趕出自己的社團。”他控告他,“如果他把他們趕走是對的,盡管他自己也行了與他們同樣的事,那麼他是一個惡人;如果他並不因為行了這樣的事而成為惡人,那麼像他一樣行這些事的那些人也不是惡人。”然而,相反,即使看起來似乎不可能證明耶穌是如何行這些事的,很清楚的是,基督徒根本不使用咒語,用的隻是耶穌的名以及其他出於聖經被認為有果效的話語。

7.既然他常常把我們的理論稱為“隱秘”,在這點上我也必須駁斥他。其實,幾乎整個世界都已經知道基督徒所傳的道比哲學家的觀點更優秀。誰不曾聽說耶穌從童貞女的出生,他的被釘十字架,許多人都相信的他的複活,還有他所宣稱的審判,按各人的作為得報應,罪人得懲罰,義人得獎賞?而且,複活的奧秘,因為人還未明白,就成為不信者的笑柄和笑料。鑒於此,說“這理論是隱秘的”實在是荒謬至極。某種理論的存在不為一般人所理解,沒有被廣大民眾所接受,這不是基督教所特有的,乃是許多哲學家共有的現象。哲學家的理論,有些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有些是深奧難解的。聽畢達哥拉斯的理論,有些隻學到老師的“權威定論”,有些則學到其隱秘的理論,那些未人門從而也未得潔淨的人是不配聽到這些理論的。任何地方的奧秘,無論在希臘,或在化外地,沒有一個因其隱秘性受到過抨擊的。因而,塞爾修斯沒有理由攻擊基督教的隱秘性,他根本沒有準確地理解它。

8.他對那些為見證基督教乃至死的人的行為多少表示讚賞,這顯示出他的明智,他說:“我不是說一個主張高尚理論的人,當他因為這理論的緣故可能遇到來自於人的危險時,應當放棄理論,或者假裝放棄了,或者否認它。”他指責那些持有基督教觀點,但假稱自己沒有,或者否認它們的人,說持有這一教義的人不可假稱自己放棄了它,或否認它。但是我要表明,塞爾修斯是自相矛盾的。從他的其他作品來看,他顯然是個伊壁鳩魯主義者,但這裏因為他若是不承認伊壁鳩魯的觀點,倒更顯然有理由批判基督教,所以他假稱“人裏麵有某種東西高於屬地部分,那是與上帝相關的”。他說:“這一部分”(也就是靈魂)“健康的人總是渴望與之相關的對象”(他指的是上帝),“他們渴望聽到他的信息,記念他的事”,再看他的靈魂如何敗壞,因為他剛剛還說“一個主張高尚理論的人,當他因為這理論的緣故可能遇到來自於人的危險時,不可放棄理論,或者假裝放棄了,或者否認它”,他自己就開始作出完全相反的行為。他知道如果承認自己是個伊壁鳩魯主義者,他對那些以某種方式引人神意論(doctrine of providence)並把上帝置於宇宙之上的人的批判,就沒有可信性。但我們聽說,有兩個伊壁鳩魯主義者叫塞爾修斯,一個早一點,與尼祿(Nero)同時代,另一個遲一點,生活在哈德良(Hadrian)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