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啪”地掛電話的聲音,象一記重錘一樣敲在我的心上。去縣城賣衣服的路斷了,看來,我隻有把命運和劉軍捆在一起了。
雖然現在登記不象以前那樣強製婚檢了,但登記之前,劉軍還是過來帶我去做婚檢。
我媽不以為意道:“現在不強製做婚檢了,哪還有人去做?不過是走走形式,收錢蓋章,有病也查不出,現在不強製了,誰還去花那個冤枉錢?”
劉軍卻嚴肅地說:“我不管別人怎麼樣,我們是一定要婚檢的。”說完,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聽了這話,我知道他是怕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髒病,羞愧地低下頭。剛才還滿臉笑容的我媽,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再不說一句話。
婚檢那天,雖然我們特意照了幾張一寸照片。到了鎮衛生院,這也是鎮上唯一的一家衛生院。聽說我們是來婚檢的,負責婚檢的兩位醫生都感到驚訝。原來自從取消強製婚檢以來,我們是第一對來婚檢的人。
醫生還算熱情,但要先交錢。我們隻好拿著醫生開的收據去收費處交錢,我是293元,劉軍是180元。劉軍還算大方,將早就準備好的錢遞了過去。
拿到收據,婚檢才正式開始。但醫生的態度也沒有交錢之前好了,她麵無表情地扔給我們兩張表格,吩咐我們各填一張。表格都是基本情況,比如姓名、年齡、住址、身份證號碼等等。醫生並沒有看我們身份證,但在交照片時,卻出了問題。
醫生在看我們照片是,問我們:“是不是在青鬆照相館照的?”
劉軍搖搖頭,老實地說:“不是。”
醫生便把照片推給我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照片不合格,要倒青鬆照相館重照,那是辦婚檢的定點照相館。”
我們隻好沮喪地走出醫院,找到那個指定的青鬆照相館重照。青鬆照相館前有一個牌子,牌子上寫有“身份證、結婚證等證件定點照相館”的字樣。想想結婚登記時也要用,我們就又照了結婚照。我因為趕時間,費用比平時貴了些,原本每個隻要5元錢的,加到20元,兩個人就40元。拿到照片,我和劉軍麵麵相覷,和我們之前照的照片一模一樣。因為照片拿得晚了,當天沒時間再去婚檢,我們隻好各自回家。
回去的路上,在村口遇到淑芬,她聽說我是去做婚檢的,心有餘悸地說:“那個鬼地方不把人當人看,女人還隱蔽點,男人真就遭殃了。五福後來說,當時醫生為了省事,把他們七八個人同時叫進去,然後脫光了排成一隊,醫生戴著手套一個個揪他們小弟弟看,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我隨聲附和:“還很貴,我293元,劉軍180元。”
淑芬不滿地“哼”了一聲:“這也算貴?之前我們做婚檢那陣子,我和五福花了小一千元呢。檢查出了問題,還得托熟人周旋才能登記,又要多花了一筆錢。要是女方懷孕了,就要打掉,不打掉就不給登記,就算生下來也要罰款,不交罰款就別想上戶口。要不是現在取消強製婚檢,沒有人去做了,才不會這麼便宜呢。”
聽了這話,我暗自慶幸現在不強製婚檢了。
第二天,拿著和昨天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再去醫院時,醫院問明這次是在青鬆照相館照的,便說合格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昨天的不合格,今天的就合格了?難道這位醫生是火眼金星,她能從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中辯別出某種不為人知的差異來?
因為表格昨天就填好了的,醫生分別問了我們的身高、體重、家族是否有遺傳病等等,便讓我們去驗血,我還要附帶驗尿。
我正要離開,劉軍忽然問醫生:“驗血主要是驗什麼?”
醫生頭也不抬道:“驗你有沒有乙肝。”
劉軍看了看我,猶豫著又問:“要不要驗溶血?我是O型血,聽說O型血的人以後生小孩會出現溶血,是不是這樣?”
醫生狠狠瞪了他一眼:“別說我們是鎮衛生院,就是縣人民醫院也沒有,你要到省醫院才能驗了。”
劉軍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隨我走了出去。
去化驗室的路上,遇到一位護士,她熱情地向劉軍打招呼:“劉軍,你身體不舒服嗎?看的什麼科?”
劉軍尷尬地望著她,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同時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們。護士這才看到我,又看了看劉軍,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劉軍趕緊拉著我,快步走開了。我意識到什麼,試探著問:“你們以前認識?”
他支吾道:“嗯,同學。”
一聽是同學,我便釋然了。驗血驗尿完畢後,劉軍在外麵等,我有些心虛地單獨走進了婦產科,好擔心被醫生查出流過產。
婦產科裏有幾個挺著大肚子來引產的婦女,這幾個婦女的肚子都很大了,有一個看上去都快生了似的,大約都是B超檢驗出是女孩,所以才來流產的吧。女醫生正對著一個唯唯喏喏的孕婦大聲喝斥:“我不會給你做手術的!都七個月了你還要引產?己經流過三個女孩了,你不要命了嗎?”
那個女人哀求了好一會兒,女醫生再不理她。她隻好艱難地站起身,抬起頭來,一臉的眼淚。我好同情她,沒有生男孩,不但要承受婆家人的巨大壓力,要承受別人的輕視,最重要的是,老了沒人贍養呢。
排了好久的隊才聽到醫生喊:“做婚檢的那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