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細究,現在回想,原來那是自嘲。
她好像真給他留下了什麼PTSD。謝仃想。
她並未開口,隻是不疾不徐起身走近,支手撐在桌緣,垂眸認真端量。
“……溫珩昱,你真的好沒安全感。”她低聲拆穿,“你還不承認。”
溫珩昱疏淡一瞥,難說意味是否是默認。
謝仃有些忍俊不禁,俯身靠近幾寸,眼底清晰盛住他,慢條斯理地提醒。
“我教你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她道,“你想我留下,希望我能重新回來,你在害怕失去我。”
不過這種話太煽情,謝仃當然也不指望溫珩昱能說出口,她隻問:“所以,是不是?”
隻要簡單的一句承認,僅此而已。
愛一個人是件難事,給人勇氣,又讓人怯懦。會讓人喉間生澀,又會如同此刻,讓人心底一陷。
溫珩昱從前不屑去懂,情感於他而言可有可無,並不是他人生的必需品——但謝仃是,連同她給予的一切愛恨。
“是。”他緩聲,“……謝仃,別再走了。”
並沒有那麼難。
承認愛她,承認患得患失,承認想與她重新來過,而他會認真去學。
謝仃低眸望著他,眼底終於浮現盈盈笑意,她俯身吻過他,嗓音低輕。
“——隻要你說,我會留下來的。”
適應也好,信賴也罷,這段關係進行著漫長的災後重建。直到現在,他們之間仍存在著種種問題,也並非短期內就能夠盡數解決。
但無所謂,人生還那麼長。
他們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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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住宿的烏龍事件,謝仃又頗為心虛地向虞枝知會一聲,含糊地告知自己找到了新住處,不再需要住校。
虞枝倒沒什麼異議,更多隻是好奇:“才一晚上,你不是去見前男友了麼,還順道找了處房源?”
謝仃唔了聲:“家裏人來了,是他的房子。”
虞枝回想一番,才記起她之前口中照料衣食住行的“家裏人”,也就理解地頷首:“長輩啊,那還好,也免得你整天吃外賣了。”
的確是長輩,雖然她以下犯上慣了就是。
謝仃如是想著,笑吟吟應下:“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下午課題會議延時太久,她現在將行李從宿舍搬出,已經天色漸晚。揮手同虞枝道別,她正準備和溫珩昱打電話,結果輕點手機屏幕,毫無反應。
白天時忘記充電,本以為40%能撐到回去,哪知這場會開了這麼久,硬是熬到手機低電量關機。謝仃沒轍,隻好拎著行李箱去街邊打車,好在這地段交通便利,沒多久就攔下一輛。
運氣不佳,這時間正趕上市區堵車,謝仃抵達目的地已經是半小時後,心力憔悴地付過車費,拖著行李箱便朝住處走去。
住宅區安謐素靜,行人罕至。正是日落月升的時分,晚風吹拂枝葉窸窣,牽起夏季暖煦氣息。
她邁出幾步,忽然停佇。
濃沉夜色中,男人疏懈立於光影之間,側影挺拔蕭肅。他指間香煙正燃,眼梢倦懶壓低,靜然等候在此。
不知已經留侯多久。
下一瞬,整點鍾聲遙遙敲響,環路之下,無數燈光次第亮起,照亮她前方寬闊坦蕩的歸途。
敞亮暖煦的光影中,他似有所覺,側目一錯不錯望向她。
沉暗、錯愕、疏緩,最後歸於平寂。他仿佛終於等到一個原以為不會來的人,眼潭清晰地盛住光與她,笑意極淡。
“回來了。”他道。
低緩話音落在耳畔,牽起她胸膛墜出沉重的響,是心跳毫無緣由地失衡。
沒有多餘問詢,沒有不耐,好似她不來,他真的會這樣沉靜等候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