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驅逐祁山縣城(1 / 3)

馮奇飛從火輪的窄窄的走道裏,繞過後艙。他想這邊有兩個監視的人,那一邊也一定有兩個。他走過去一看,果然有兩個人,也是端槍站著。馮奇飛的視力非常人可比,他透過黎明前的黑暗和初起的濃霧,看對方一清二楚,而對方卻隻顧著看眼前河麵的黑暗,其實他們純粹的隻是看著眼前的黑暗而已,黑暗裏一無所有。恰恰就在這一無所有裏,鑽出來一個人,也隻是手一揮,兩個人便先後栽進了河水裏,激起了兩股浪花。也許還有一些鮮血,隨著他們的身體落下河裏,但是,那隻有在白天才能看得見。

馮奇飛再往駕駛艙裏看,裏麵有三個人,中間的一個手扶輪舵,兩邊各有一個,也端著槍,一絲不動地站著,像兩具沒有知覺的模特,似乎前方河麵上時刻會出現供他們射擊的對象。馮奇飛先不去驚動他們。他在尋找另外一些危險的對象,即戰鬥人員。他發現艙底有微弱的光透出來。他找到舷梯,輕輕走下去。底下有一陣陣的鼾聲飄過來。黎明前的黑暗是最甜蜜的睡眠時刻,有一些人將這一時刻的睡眠看得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珍貴,如果讓他們選擇生命和這一時刻的睡眠,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現在這橫七豎八地躺在底艙裏的八個人,雖然體不解衣,卻正睡得神魂顛倒。他們不知道摸進來的這個人,正是讓他們選擇後者的人。馮奇飛跳下去,手裏的柳葉尖刀在他們的咽喉下如一陣風似的掃過,所有的人仍然未動,咽喉處卻出現了一個並不是很大的創口。他們從此因了馮奇飛送給他們的這一個創口,永遠地沉睡在黎明前的甜蜜的夢鄉裏。

不過,從這個睡覺的艙房裏,隔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窗,看得見後麵的一個艙裏,有一個人坐在一台轟轟作響的發動機前打瞌睡。馮奇飛也不想去驚動他。他認為這時候是解決駕駛室裏那兩個模特似的戰鬥員的時候了。他不再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他抽出腰裏的兩支手槍,分別抵住兩個持槍的人的腦袋。兩顆腦袋明顯地悸動一下,手裏端端著的槍一動不動。他們明白,抵住他們腦袋的一定是兩支槍,如果手裏的槍稍微動一動,腦袋上抵住的槍就會在第一時間裏開火。

他們慢慢地扭過腦袋,看清了用槍抵住他們的人。這個人年輕英俊的臉上浮著譏諷的微笑,而微笑後麵隱藏著強烈的不可預測的企圖。麵對死亡的人最怕這樣的微笑。“繳槍不殺!”馮奇飛命令著。

他這時候根本不擔心這兩個人的抵抗,隻要抵抗,他會很輕鬆地踢飛這兩支槍。他不會用手裏的槍射擊腦袋,盡管開槍比用刀要輕鬆,他也會擔心槍聲傳了出去。他不忍心再殺死兩個他完全可以對付的鬼子。他也不想讓所有的日本人都去死,他要讓這些手裏拿槍的人明白,是中國人將他們收拾的。他們如果要頑抗到底,也要讓他們死個明白,然後到陰曹地府裏去告訴他們死去的同伴,他們是讓誰殺死的。這兩個人在腦袋不保的情況下,隻好慢慢地將手裏的槍放下,再丟到地上。

馮奇飛用腳將兩支槍踢開,自己也收起了兩支槍。誰知這兩個鬼子見對方手裏沒有了武器,就像即將咽氣的人倒過來一口氣,眼睛轉了轉,是在互相示意。馮奇飛早就看見了他倆的示意,當他倆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他一扭身就站到了他們的身後,然後抓住兩顆腦袋,輕輕一碰,兩個人就軟癱在地上。他倆昏過去了。

他不管這兩個人,轉過來看那個掌舵的。掌舵的雖然兩隻手沒有離開輪舵,卻也全身篩糠似的顫抖。他沒有敢放棄手裏的操作,擔心火輪觸礁或擱淺,但是,他又擔心這個本領非凡的人會給他一槍,或者也將他打倒。他眼裏閃著哀憐的光,似在向馮奇飛求饒。

馮奇飛說:“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那人趕緊抽出一雙手,作揖打躬,帶著濃重的方言說:“我是中國人。您不要殺我,我是被逼的。我不是心甘情願要當漢奸的。”

“你不要鬆開輪舵,好好操作火輪。我沒有說你是漢奸,你也不要自認為是漢奸。我們是專門殺日本鬼子的部隊。你們船上所有的日本人都被我殺死了,隻剩下你們三個人,還有機房裏的那一個。你要支持我們的行動,幫助我們完成任務。你也要用實際行動證明你不是漢奸。好嗎?”

“好,當然好。呀,你把那些人都殺了嗎?你一個人?我既沒有聽到槍響,又沒有聽到他們的叫喊,就都死了?真是了不得!這些日本鬼子就是該死。不過,睡在船艙裏的八個人裏,還有一個也是掌舵的,一個開機的,一個火夫,都是中國人,都是做工的。為了一家人的生活,不得不來給日本人做事。現在他們死了,沒有人與我輪班掌舵和開機。長官。一個人掌舵和開機,時間長了是堅持不了的。當然

,隻要長官開口,不管怎麼做,我一定照辦!”

“噢,原來這樣,如果我事先知道,我不會殺死他們。現在後悔也沒有辦法了。不過,這就是給日本鬼子幹事的下場,也不值得後悔。我也不會讓你們倆堅持多長時間的。你給我記住,我給你的任務就是給我慢慢開船,不要快了。前麵有個鴨婆洲你知道嗎?我要你今天天黑之後才能到,你能做到嗎?”

“水路圖上有一個鴨婆洲,距離這裏已經沒有多遠了,大概也隻有不到一百裏路。按照輪船行駛的速度,不上半天的時間。日本人計劃,不得在天黑的時候經過這個地方。”

“現在不是日本人了,是中國人的計劃,你好好開。天黑的時候如果到了鴨婆洲,你就不是漢奸了。”

“好好好,我一定照辦。”

說著,便減慢了速度,馮奇飛明顯地感覺出來。馮奇飛走到左舷,透過黑色的夜幕,看見他的四個同伴騎著馬,後麵牽著一匹馬。他的黑炭頭是江冬琳騎著。他的黑炭頭離開了他,隻有江冬琳能夠駕馭,別人是管不住的。他不知道一匹馬怎麼也懂得人的感情?真是奇怪了。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那些人妖豬不是也人、豬混淆嗎?正常的人與馬的關係也就不奇怪了。

馮奇飛將一圈繩索甩向岸去,正落在周宇方的身上。馮奇飛將這一端綁在輪船的一根鐵管柱上。江冬琳接過周宇方手裏的繩子,係在黑炭頭的脖子上。火輪帶著繩子朝前走,黑炭頭也朝前走。

周宇方對丫姑說:“你能行嗎?要不,你就不去了。”

丫姑說:“誰說我不行!你看我的。”一語未畢,一撩腿就站上了繃緊的繩索,隨即就朝著輪船的方向跑去,消失在黑幕裏。

於蘭芝說:“丫姑不會有什麼事吧?”

周宇方笑著說:“不會的。你知道誰是她的師父嗎?是馮奇飛呀,哈哈,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比我還要厲害呢。”說著,他也按照丫姑的方式跑了過去。

江冬琳解下繩索,那一頭收了。她與於蘭芝一人騎一匹馬,牽一頭馬,離河邊遠遠的,跟著火輪走,隨時將河岸上的信息傳到火輪上。火輪上的信息,也會通過這兩個人向總部傳送。

丫姑和周宇方上到火輪,三個人會合。他們首先用繩子將兩個日本兵捆起來,關在一個小艙裏。丫姑端著槍,站在舵手的身邊監視,馮奇飛和周宇方端著槍來到機房。

機房裏的那個工人也不打瞌睡了,看見下來兩個陌生人,手裏的槍指著自己,知道事情發生了變故 ,趕緊舉起了雙手,一臉的恐懼,嘴裏咕咕噥噥的說著什麼,因為發動機強烈的噪音,根本聽不清楚。

馮奇飛喝令他來到艙麵上,對他說:“我們是專門殺日本鬼子的。你是日本鬼子還是中國人?為什麼要給日本人開輪船?肯定也是漢奸!”一邊說,一邊用手槍點著機手的腦袋。

機手一直舉著雙手,現在手槍抵著腦袋,以為要槍斃他,一雙腳自然軟了,跪在艙板上。他不斷地說他是中國人,是日本人押著他來開船的。馮奇飛告訴他,不管他是不是,總之這船上除了他和駕駛室裏的三個人之外,所有的人都被殺死了。他隻要老老實實開他的機器,就饒他一命。他說著許多感恩的話,下到艙裏去堅守他的崗位。

這時,天色開始發亮。他們倆本想將被殺死的八個人丟到河裏,但又怕後麵的帆船上的日本人發現,也怕沿途護送點上的日本人看見,引起懷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隻是拿出了裏麵戰鬥人員的槍支武器,以及三套日本人的軍裝,然後將艙門關嚴。

他們三個人都穿上日本軍裝,馮奇飛站在掌舵人的身邊,火輪的左舷和右舷,分別由周宇方和丫姑兄妹端著槍監視。這樣,沿途護送點上的日本人看見火輪上有他們的日本兵,也就不會引起懷疑。

馮奇飛從舵手那裏要來水路地圖,對照著察看,控製著速度。天亮之後,從火輪的駕駛室朝後看,可以看見一長列牽引著的大帆船。因為船行的方向是西南,五月的風向就是從西南方來的,船帆不能升起,帆布垂掛在高高的桅杆上。船與船之間相隔不到十米。如果與火輪最近的第一條船上的鬼子說話,就像麵對麵似的。他們三人盡量避免在後艙上出現。他們擔心帆船上的日本兵認識火輪上的人,一旦發現人員不對,就會壞了大事。

馮奇飛注意觀察了後麵那一條大帆船上的鬼子兵的人數,看清了一共是五個,除了一人忙前忙後地做飯菜,其他四人都在船頭或坐或臥。由於行駛的速度大減,在船上看岸上的目標物,就好像船在河裏並沒有動似的,引起了後麵帆船上鬼子的的煩躁。船頭上的四個鬼子哇啦哇啦地對著火輪大聲叫喊。不知道他們在叫喊什麼。從他們說話的語氣和動作,一定是在抗議船行的速度太慢。這些鬼子在船上航行已經非止一日,四麵是水的限製讓他們十分的無聊。他們一定早就想結束這種寂寞孤獨的生活。他們自然希望船的速度快一點,哪怕是現在就到達了目的地更好。非止一日的航行讓他們非常地熟悉這條火輪的速度,哪怕改變一點點,他們都會敏銳地發覺到。他們已經成了研究火輪航行的專家。

周宇方和丫姑不敢輕易在後艙出現,一旦出現,不但於事無補,肯定還要壞事。四個鬼子好像還在叫喊一些人的名字。他們對著火輪喊叫的時間長了,看不見火輪上的人出現,便想見見這上麵的人,也許是想問問船行的速度為什麼這樣慢。也許是為了與火輪上的人聊聊天。這麼長時間在水麵上飄浮,不但同一條船上的人友誼加深了,還想建立另一條船上的友誼。馮奇飛擔心他們長時間的叫喊,這邊一直沒有人出現,會出現意料不到的事故,便去問掌舵的人。

掌舵人有四十來歲年紀,一定是長年生活在水麵上的緣故,麵皮黑裏透紅,而眼神清澈,似乎很有幾分文雅之氣。馮奇飛認為,舵手既然是中國人,又不是翻譯之類的人物,一 定也不會懂得日本人的話,隻是隨便對他問了一句:“這些日本鬼子在說些什麼呢?”也似乎在問著自己。沒想到舵手告訴他,那些日本兵在質問輪船的速度為什麼這樣慢,他們要向長官報告,說輪船上的人在偷懶耍滑。他們還在叫喊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就是被關在艙裏的班長,叫小田,讓他出來說清楚,是不是躲在艙裏喝酒聊天了。

馮奇飛很驚奇,說:“你懂日本話?”

他說:“我是從東北逃難到南方來的,沒想到日本人從北方打到了南方,我還是落在了他們手裏。日本人在東北十多年,一般中國人都懂日本話。”

“你一定讀過不少的書。你比一般人更懂得日本話。”

“讀過日本人辦的水運學校。”

“既然這樣,你也是個中國人,不願意做亡國奴,你就幫著我翻譯,讓那個小田去回答那些日本人的話,怎麼樣?”

“行。”

馮奇飛打開關押兩個鬼子的小艙,問誰是小田?其中的一個拿眼睛看了看他。馮奇飛說:“你就跟我來吧。”他將這個也許真是小田的日本人的繩索解了,帶出了艙門,將另一個仍然關在艙裏。他們倆來到駕駛室。馮奇飛問掌舵人:“是這個人嗎?”掌舵人回答:“就是他。”馮奇飛讓掌舵人對小田說,讓小田去回答後麵船上那些日本兵的質問,就說發動機出了故障,正在修理,不能開快了。如果他不老實,不按要求老老實實地說,或者透露了這裏的消息,就要他的命。

掌舵人用日本話對小田說了一遍。小田一時沒有作聲。馮奇飛問掌舵人:“他不願意說嗎?我還是繼續給他綁了,關到小艙裏去吧。”掌舵人原話照傳。小田似乎下定了決心,竟然答應下來。馮奇飛讓小田走前麵,他自己在後麵跟著。來到後甲板,馮奇飛隱藏在一大堆纜繩下。

帆船上的四個日本兵看見小田出現,鼓躁開來,說了一些話,口氣似在指責。小田一直不作聲。突然,小田慌慌張張地說了幾句話,就要朝河裏跳。對麵的四個人就像河裏的魚兒看見魚鷹一樣,紛紛四下裏散開,抓起身邊的槍,有的還拉開了槍栓。有如閃電一般,已經作出了跳河姿勢的小田被馮奇飛拉過來,一刀宰了,同時就有四支飛鏢飛過去,插在後麵船 上每個日本兵的咽喉上,他們手裏的槍沒有來得及打響,就掉在了船板上,人也不動了。

另一個日本兵正從船艙裏躬身出來,圍著一條白色的裙,手裏端著一個盆,見到眼前的情形,驚得目瞪口呆。他清醒過來,正要返身朝船艙裏躲,忽然一陣風刮過,眼前便站著一個人,手裏亮著一把柳葉形的尖刀。他手裏的盆不自覺地就掉到了船板上,摔得粉碎,盆裏的米撒得一船都是。他跟著就跪了下來,舉著雙手,哀求道:“我是火夫,不會打仗,沒有殺過中國人。你放了我吧。”

馮奇飛仔細一看,這人年紀輕輕的,也隻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簡直還是個孩子,而且麵相善良,不是個凶惡之輩,不禁憐憫起來。他將尖刀插入鞘裏,不想殺他了。他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沒有武器。他對他說,如果他想活命,就要老老實實聽話,不要搞陰謀詭計,就像剛才這個日本人,本來不會死的,但是他自己找死,也就隻好讓他去死。馮奇飛每說一句話,這個小青年都點頭。他的中國話比別的人說得要流利,也許他年紀不大,是讀書的好時候,卻來戰場上打仗,別的沒學到,中國話倒學好了。

他說他叫丹羽天空,還不到十八歲,到中國來隻有幾個月。他想讀書,但是,他那個村裏適齡當兵的男性幾乎沒有了,隻能讓他這樣接近當兵年齡的人來應征。他不想打仗,更害怕殺人。他連放槍也不會,隻好讓他當火夫。他在家裏是媽媽煮飯,他從來沒有做過廚房裏的事,當火夫什麼事都要學,因此也受到不少打罵。他更不想死,他有一個女朋友叫梅田清秀,年紀比他還少一歲,進入軍隊卻比他還早。因為家庭困難,她想找個工作為家裏減輕負擔。當時軍隊裏招女生做服務工作。她去了軍隊就失去了聯係。人們都說她那樣的女孩到了軍隊,很可能去了中國。他雖然不想打仗,但是,來中國能夠找到她也好。隻要找到她,他就要與她逃回日本。即便逃不回日本,就是隱藏在中國的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等打完了仗再回日本。

他劈裏啪啦的說了許多話,顯出這個不懂世事的男孩的幼稚。也許他說這麼多是為了表明他與別的來中國打仗的日本人不一樣,也許是為了打一個廣告,麵前的這個人如果知道有一個叫梅田清秀的女孩,可以給他提供一些信息。馮奇飛饒有興趣的聽他說了許多,沒有打斷他的訴說。這個叫丹羽天空的男孩因為年輕不懂世事,在他自己本國的軍隊裏,就等於在一個豺狼的軍隊裏一樣,是沒人聽他說這些沒用的話的,現在碰到了敵國的一個敵人,反而找到了訴說的對象。他壓抑得太久了的許多的心裏話,就像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地傾吐出來。他也不管現在是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至少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會殺他了,而且還認真地聽他說話,在他自己的軍隊裏是沒有一個這樣的好人。他的麵前就躺著幾個他的同伴,但是,他對這幾個同伴一點感情也沒有。他們的生死似乎與他訴說的一切一點關係也沒有。

馮奇飛覺得現在反正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要做,不如聽聽這個來自於遙遠敵國的戰士的心裏話。也許是年齡相近,也許是某些朦朧的追求相仿,他覺得這個青年說的話對他來說很入耳,很中聽,也很能理解。他說,既然你那麼熱愛生活,那麼追求你的愛情,他一定不會讓他去死。他會讓他活著去找他的愛人。隻要有可能,他甚至還可以幫著他去找。一定要找到他的愛人,然後一輩子在一起。

周宇方和他的妹妹丫姑站在火輪的船尾,也在靜靜地聽。他們不可能如馮奇飛那樣聽得聲聲入耳,但至少對這個青年有了一點同情。馮奇飛讓周宇方丟過來繩子的一頭,兩頭都綁在兩條船上,他讓丹羽天空吊著這根繩子,過到火輪上去。他聽話地點著頭,吊著過去了。

馮奇飛在這邊帆船上檢查了一遍。這條船上再也沒有別的抵抗者,可以放心大膽地察看船上裝載的所謂軍用物資。他掀開船板,出現在他眼前的確實是滿船的槍支和彈藥,除了大量的步槍,還有輕機槍、手槍等武器。他終於放心了,這一次的行動真是價值連城。

他將四具屍體歸並到一個角落裏,認為這艘船上如果沒有敵人,對於他們的行動實在太方便了。同時也沒有必要留下自己的人。他一個人在船上坐了一會兒。

他習慣性地朝左邊岸上看去。他雖然上到這艘火輪的時間還隻有半天,卻隻要有空隙的時間,他都會臉朝這一邊看去。他會看見對岸的江冬琳和於蘭芝在距離河岸較遠的地方,於樹影和土坵的後麵時隱時現。她們還是騎著馬,也牽著馬。她們的臉一直是朝著這一邊。他甚至還清楚地看見,江冬琳的眼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他向她們打著手勢,意思是一切正常,按計劃進行。她們也還他的手勢,意思是知道了,平安順利。

他現在是坐在第一艘帆船上,那麼他剛才所進行的戰鬥,她們也許都看在眼裏。他殺死了四個負隅頑抗的鬼子,俘虜了一個鬼子,還讓他吊著繩子過到火輪上去。他還掀開船板,看到了船上裝載的軍用品,她們一定都看見了。因為他拿出一些槍支,舉在手裏向她們搖了搖,是讓她們看見,知道這船上有些什麼東西。是的,她們似乎都看到了。她們四隻手都高舉過頭,好像在歡呼,隻是聽不到她們應該發出來的歡呼聲。

前麵火輪上的周宇方和丫姑也看到了,他倆在高聲叫喊:“我們勝利了!”旁邊的那個丹羽天空也在笑,似乎奪得的戰利品不是他們日本人的,而是另一個真正的敵人的。他沒有被綁起來,這也是馮奇飛的意思。他甚至將這個剛剛是敵人,差一點死在他的尖刀之下的青年,當成了一個初結識的朋友。

馮奇飛覺得在這艘船上實在乏味,也就輕鬆地躍過來,回到火輪上。他這一躍驚得丹羽天空瞪圓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日本話。周宇方警惕地問他說的是什麼?他說他真不敢相信,這位長官有這樣的本領,他想都不敢想,便說了一句本國的話,用中國話說,就是媽呀,嚇死人了!他的幼稚的說話,引得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

火輪順利地在天色黑盡的時候接近鴨婆洲,馮奇飛讓火輪開得再慢一點,最好在睡覺的時候進入鴨婆洲。馮奇飛早就看見了左岸上的樹叢裏有人頭攢動,那一定就是自衛隊的人準備行動了。這時已經看不見江冬琳和於蘭芝了。他想她們一定融入了自衛隊的大部隊,分不清誰是誰了。

馮奇飛已經將他們的行動告訴了那個舵手和丹羽天空這兩個人。他想這四麵環水,即使他們想要搗亂也不會搗亂到哪裏去,還隻好配合行動了。不過,使他欣慰的,這兩個俘虜聽說了自衛隊的行動部署,感到了極大的信任,似乎比另外的三個自衛隊的戰士還要興奮,不斷地給他們三個人出主意。

火輪接近鴨婆洲的時候,天已經黑盡。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但是卻有清朗的滿天繁星。湘江在祁山縣這一帶其實就是從山裏流出。春天的山野,綠蔭泛著活潑的流光,似乎一切都充滿著生命的的色彩。盡管習習的夜風帶著幾絲寒意,但火輪上的幾個人還感覺到渾身沸騰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