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讓她再化療下去……
我覺得六神無主,放下了病例,抬起頭,說:“小舅舅。”
小舅舅笑了起來,問:“怎麼了?”
“如果你是我,現在你會不會去找盛華銘呢?”
小舅舅看著我,許久,說:“今年病情嚴重,他給萌萌捐過一次,結果在手術台上休克,差一點就沒搶救過來。這樣他也答應,說臍帶血不行的話,他就試試再做一次手術。”
我隻好點頭:“要不我再配配看?”我還有想法:“我還有個弟弟,他們家愛錢,我……”
小舅舅歎了口氣:“也配過了,所有沾血緣的人都試過。”
“能叫盛華延回來嗎?”我說:“我跟他談談。”
之後我又回去看萌萌,她還沒醒,抱著膠囊娃娃甜甜地睡著。
我悄悄拉開她的衣服,看到她白皙的後背上那一片片的顏色,頓時心如刀割。
那個唯一的配型怎麼不是我呢?
午餐時我叫萌萌起床,她稍微有點起不來,我就把飯給她端進屋裏,抱她起來,說:“寶貝起來吃飯飯,吃一點再睡,好不好?”
她晃蕩著小腦袋,說:“我不餓。”
“乖,隻吃一點。”我不敢摟得她太緊,隻好輕輕地晃她:“不吃飯爸爸回來之後就生氣了。”
她用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瞧著我,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等萌萌吃完了飯飯,睡一小覺,爸爸就回來了。”
大概是盛華延跟她感情太好,打著他的旗號哄了一會兒她就肯吃飯了,隻是食欲的確不太好,沒吃多少就又睡了過去。
別的小孩白天都在玩,隻有我的小孩總想睡覺,這麼漂亮的孩子卻滿身都是紅的綠的。我不想影響肚子裏的孩子,然而我還是忍不住哭了一下午。
先天病,是我把她生成這樣子的。
可我這麼多年居然都忙著拯救火星,如果我當時再聰明一點,或者再堅持一點。事後怎麼想怎麼奇怪的事,我當初是怎麼相信的?
不怪盛華延恨我,現在我也恨我。
如果我跟盛華延沒有離婚,我一定會不斷地要孩子,如果那樣,也許萌萌的病已經好了。
沒有配型根本不怪別人,完全是我把孩子給耽誤了。
後來我也累了,打了個盹,隱約中聽到盛華延的聲音,好像在跟萌萌聊天,問她:“有沒有聽媽媽話啊?”
萌萌問:“她真的是媽媽嗎?”
我是醒了,但我沒敢起來。
“真的是媽媽啊。”盛華延笑著說:“是生你的媽媽,她想萌萌了,就回來找萌萌了。”
“哦。”萌萌的聲音明顯比跟我在一起活潑了很多:“爸爸,她為什麼去拯救火星了啊?”
“幹嘛這麼問啊?”
“因為我沒有媽媽……”她的聲音很小很委屈:“懷信弟弟就有媽媽。”
“現在你也有媽媽了啊。”盛華延笑著說:“爸爸跟你講過的,火星上有很多很多可憐的小朋友要去拯救。寶貝,她真的是你媽媽,不是爸爸找來的壞阿姨。“
“那虞媽媽怎麼辦?”
“不是給你解釋了,虞媽媽是懷信的媽媽,不是你的。”
“那我要虞媽媽當媽媽好不好?”她好像哭了:“我不要不要我的媽媽。”
我以為萌萌一見我就喜歡我,我沒有懷疑是因為覺得盛華延教育得好,卻忘了她之前一直管虞雯叫媽媽。
心裏自然是又酸又疼的,也按耐不住地張開了眼睛,卻隻看到盛華延抱著萌萌離開的背影。
萌萌趴在他肩頭,這會兒再看我的表情就非常不友好了,嘟著嘴巴隻差說她討厭我。
我不知道該慶幸我女兒心眼多,還是難過我自己變成了孩子眼中的壞女人,坐在那裏,心亂如麻。
萌萌見到盛華延立刻就精神了,呆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盛華延也的確很寵她,用筷子把魚刺挑得幹幹淨淨來喂她。她也的確比中午吃得多了不少,自己吃掉了一整條小鯽魚。
最後直到萌萌睡下,盛華延還在給她講故事,講著講著,忽然問:“寶貝,讓媽媽給萌萌講一個,好不好?”
萌萌可能是困極了“嗯”了一聲。
我連忙趟下,伸手抱住她,她沒拒絕,盛華延就伸手摟住了我,在微弱的床頭燈下凝視著我,相顧沉默。
忽然,萌萌開口了,問:“爸爸?”
盛華延回過神,低頭去親她的小腦袋,問:“怎麼啦?”
她說:“講故事。”
我忙問:“萌萌想聽什麼故事呢?”
“火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