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每人一把鑰匙,記住,千萬不能弄丟了。你們的門鑰匙、車鑰匙可以丟,但這把鑰匙不能丟。誰丟誰負責。”一個三十多歲還留著童花頭,穿著綠裙子、紅皮鞋,講話聲音陰沉沉的女醫生把鑰匙發給小魚和軒轅劍。精神病院和一般的醫院不同,為了防止病人逃跑、鬧事,病房和醫生辦公室之間用鐵門隔開。隻有醫務人員才有鑰匙進出。

“不爽,不爽,不爽!”小魚心裏一連說了三個不爽。實習完以後她還以為再也不用來這個令人精神壓抑的地方。今天本是她上班的第一天,沒想到還沒走到科室,就被一個電話叫進了院長辦公室。

“你就是沈漁麼?我們醫大的名偵探?”院長笑咪咪地問。小魚一愣,還沒答話,早已站在辦公桌前的那個年輕男子忽然轉過臉來,冷冷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鼻子裏“哼”了一聲,似乎對“名偵探”這三個字很有些嗤笑的意味。“哼什麼哼?瞧不起人啊。”本能的,小魚對他產生了惡感,不覺挺起胸來,微笑道:“是,我就是沈漁。”

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小魚不覺歪頭看了看軒轅劍——就是那個冷冷的年輕人,據說他也是今年畢業應聘到衡山醫院來的,北醫的畢業生。“北醫的名偵探,和沈漁一樣,人才啊。”校長笑瞇瞇地說,“隻要你們答應,我可以特批你們不用輪轉,回來後直接進科室。”好誘人的條件啊,況且院長的請求基本就是命令,就這樣,小魚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衡山醫院最好的內科——腎病科,一下子發配到八百裏以外的分院——其實就是精神病的專科醫院來。

“因為你們都不是精神科的專科醫生,所以不用管病人,隻要每天跟著查房就可以了。”不錯,比實習還輕鬆。“至於那件事嘛,”綠裙紅鞋的女醫生——她叫王亞南,皺了皺眉,“讓護士長給你們介紹一下吧,我還要進去看兩個病人。”說完,蹬蹬蹬地走了,“咣當”,兩人聽見鐵門開啟的聲音,關上,又“咣當”,這是第二道門,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之間是飯廳兼活動室,供病人吃飯、看電視、唱歌、做遊戲等等,第二道門後麵才是病房。這是北一病區,病人都不是重病號,所以病房是公共式的,就是一個偌大的空間擺了幾十張病床,偶爾有新來的重病號或突然發作的病人,裏麵還有第三道門,門後是單間隔開的病房,每間病房都反鎖著,門上有窗口,用來觀察病人的情況——小魚對這的環境很清楚。給兩人的鑰匙是可以同時開第一和第二道門的。

其實事情的大概兩人已經聽院長提了,大意是這裏“鬧鬼”。唯物主義的院長當然不信,又不願意警方介入,覺得會損害醫院的聲譽,遂派了小魚和軒轅劍前來,查個究竟。

護士長三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挺嚴肅的。“我姓張,”她對兩人點點頭,“事情是這樣的,兩個禮拜前的一個星期五,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13號,早上六點五十,我照例和當班的護士和三個住院醫生護送病人下去做操,當時一共38個病人,我點得很清楚,每出一道門我都點過一遍,沒錯,是38個。”她停下來,“醫院的規矩你們清楚嗎?規定病人早上六點二十起床,六點半吃早飯,六點五十出操。

精神病院和普通醫院不一樣,因為病人的神誌未必都清醒,所以這些都是強製的,為了防止病人逃跑,每一次出行都非常仔細,一定要確保每一個病人的行蹤,出去了多少個,就一定要回來多少個。”小魚點點頭,她實習過,自然非常清楚,斜看了軒轅一眼,他臉色平淡地“嗯”了一聲。

“七點鍾,秦阿姨和往常一樣準時來打掃衛生。哦,秦阿姨是負責我們這個病區的公務員,病房每天都要打掃,就專門趁著病人出操的時間,大概有二十分鍾。”

“那麼秦阿姨也是有病房鑰匙的羅?”小魚問了一句。

“是的。那天秦阿姨剛打開第三道門,就看見房梁上吊著一個人,長發披麵,舌頭吐出老長,秦阿姨大叫一聲‘有鬼’,嚇得奪門而逃。”

“等等,”小魚皺了皺眉,“我有幾個問題。第一,秦阿姨是先開第一道門打掃好活動室後再開第二道門打掃病房的麼?”

“不是,因為病人都不在,她會把兩道門都打開,通通風,一起打掃。”

“哦,”小魚點點頭,“第二個問題,為什麼看到梁上吊了一個人就覺得是鬼?說不定是哪個病人自殺了呢?”

“因為出操時間,不可能容許病人單獨留下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張護士長嘆了口氣,“當時地上,還用血寫了幾個字,‘絕我生之信念者必絕己命。幽靈的詛咒。’而就在半年前,在同一條大梁上,有個女病人上吊自殺了。”

“噢。”小魚倒吸了一口涼氣。“秦阿姨就逃了?敞著門逃了?”

“嗯,她去叫了保安,又通知了我們。保安來時,發現兩道門敞開,裏麵什麼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