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兩軍人數,當然還是淮軍人多,而且事先選址,在一處地勢稍高的上坡之處設立阻擊陣地,隻是英軍如此精勇強悍,卻也是出乎淮軍很多將領的意料之外,這一輪打擊,委實不小。
這幾年來,淮軍的對手不外乎是清軍撚子和太平軍,這三軍各有長短處,清軍裝備最好,這幾年來已經購買了不少槍支,特別是江南的清軍,已經有不少長短火槍。北方較少,總因購買不便,如果不是淮軍打斷了曆史進程,十年之後清軍不論湘軍淮軍還是北方旗軍騎兵,總以配備了大量火槍,新建淮軍則猶為精銳,馬隊之中基本配槍,與撚子交戰時,馬隊特別得力,就是因為裝備好待遇好,所以打起來特別賣力,常有以少勝多的事,東撚被滅一戰,淮軍出力甚多,而裝備自然就是清軍最得力的地方。
掌握國家財政的政府軍,在裝備上領先當然沒有問題。就是放在現在,清軍裝備也是各支軍隊中最好的,撚軍則是最差,除了搶掠自朝廷騎兵和民間的大量馬匹外,撚軍幾無火器,而傳統的長短兵器,精製的少,多是民間自製,粗製濫造的多,接戰時,撚軍騎兵尚且有些戰力,步兵則很少刀牌手,也不披甲,隻是持木柄鐵矛與敵交戰,憑著的,隻是一股悍勇團結之氣,做戰勝敗,多以馬隊為力,而撚軍在發展之初聲勢將起之時,已經被淮軍打的極為慘痛,當時馬隊戰力未起,步隊不堪一戰,淮軍經常以幾千勝幾萬,撚軍雖然人數多過十倍以上,卻根本不是淮軍的對手,甚至一棚的淮軍,就敢攆著上萬的撚子直跑,這也算是撚軍之恥,至今難以消解。
到了河南之後,撚軍自然又是一副新景像,這時候卻可以不談。
除了清軍撚子之外,淮軍打的最多的就是太平軍。當日淮軍與太平軍交手時,說起來太平軍的悍勇團結,比之撚軍稍差,論起裝備,則又要比清軍差上一些,所恃者,卻是將領很得力,論起純粹的將才,清軍不及,撚軍更加拍馬也趕不上。先不說石達開與胡以晃等人,後起之輩的戰將中,陳玉成、李秀成雙壁生輝,算是難得之至,就是李侍賢等輩,也是難得的將才。而近來又有軍統傳報,李侍賢在上海與洋行談妥,一次就購買了四千支洋槍,已經組織了自己的洋槍隊,太平諸軍改良裝備之舉,正在緊鑼密鼓著手進行。
淮軍這幾年來,征戰廝殺都是與撚子清軍太平軍這樣的對手,清軍往往槍炮一響,士氣便墮,待白刃戰時,立時全軍有崩潰之勢,太平軍雖敢戰,不過裝備遠不及清軍,而且除了少數精銳外,也並不敢白刃戰,撚軍倒是悍勇之輩多,不過裝備戰法將領俱是不成,論起戰力,反而最弱。
而今日遇著英軍,卻是裝備比淮軍內鎮兵好的多,訓練軍紀也是平分秋色,戰場經驗則遠過淮軍內鎮軍人,兩軍自一交手,英軍已經掌握了戰場主動,雖然以少攻多,以下攻上,不過排成縱隊隊列依次開火前行,然後陣後兩個皇家炮兵連先是壓製了淮軍的有限的炮兵火力,然後步兵踩著鼓點前行,然後又有陣前軍官們指揮嫻熟,與淮軍接仗之後,已經成功將火力壓製。
左寶貴知事情至此非拚命不可,這一仗在張華軒看來是非勝不可,也有必勝之理,然而在前敵指揮官這裏,卻是殊為困難。中軍鎮的騎兵當然就在不遠處,這邊一打響,隻要有信號彈發出,騎兵就會在半小時內趕到戰場,合同淮軍步兵官兵一直殺敵,不過這時機卻要前敵指揮官自己掌握。
早了,英軍尚未出死力,隊列不亂,戰力頑強,以現在的打法來看,怕是騎兵趕到,遇著英軍頑強抵抗,中軍鎮的戰鬥力當然遠高超炮團和內鎮,不過慘勝之局,也殊為不美。
晚了,內鎮和炮團被打跨了,一切不消說得,還是慘勝之局。
所以中軍鎮的出擊時機,還非得左寶貴這樣的前敵大將來把握不可。
他也是起了好勝之心,原本好好兒的前線將領,領的當然是百戰精銳,打撚子打太平打清軍,都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而將士上下用命,精銳難擋的實力也成就了將領自信的性子和本錢,這會子經心訓練過的內鎮將士竟被人打的灰頭土臉,這不能不激起了左寶貴拚命之心。
既然不服輸,那就隻有死頂。於是也不再原地伏擊不動,一聲軍令傳下,所有將士有槍者持槍,無槍者持臨時領來的武庫中藏的俘虜自清軍的刀矛,不再保存實力,連同炮團將士一起,列隊向前,先開槍,然白刃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