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楨說至此時,也不覺自己慘然動容。他怎麼也說也是冠帶讀書的士子,憂國憂民兼濟天下也算是有良知的讀書人胸懷的第一要務。若是不然,憑他的資曆和人脈,在當初張華軒這樣一個富商團練招攬的時候,也未必就肯答應留在淮安。
當時留下的原因無他,也就是在淮安看到了一些不同於大清別處的東西,在張華軒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些不同於時人的一些東西,而當日秉燭夜談,張華軒的很多立論都讓丁寶楨覺得新奇,而當時爭論,回去自己枕臂靜思的時候,卻又不得不承認張華軒說的很有道理。
比如當日談起大清諸帝,沈葆楨與丁寶楨等人都對康雍乾諸帝極為推崇,認為這三帝都是名主,康熙與乾隆還是英明睿斷果敢雄霸之主,這從平定三藩和十全武功就能看出來。誰知到最後全部被張華軒所推翻。
到得現在,丁寶楨還能記得張華軒當日議論時的神采與果斷。張華軒認為,清朝皇帝在勤政這一塊確實算是有淵源的家教,皇子在宮中天不亮就起床,讀滿漢文字,習經學詩,練習騎射,長大即位後也很勤政,這一點確實遠超漢人皇帝中的多數,然而正因為這種建立在八旗上的小規模人群利益上的獨裁,就使得清朝諸帝雖然勤政,所起到的效果反而遠不及明朝諸帝。
猶記得張華軒慨然道:“以一人治天下,上智者可保其國,中智者僅保其身,而下智者,則不可問也。”
這樣的說法與論斷在當時的丁寶楨聽來是大逆不道的,然而越是與張華軒辯論下去,卻越是覺得對方所說有理有據有節,而且縱觀華夏曆史,漢是公卿治天下,唐宋明各朝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隻有清朝是以皇帝****一人治天下,其效如何已經昭然若揭,以往盛世兩字,不過是欺世盜名。
接受了張華軒理論的丁寶楨現在完全沒有一點愧疚的表情,他語氣咄咄逼人,直視著張華軒道:“玄著兄,你真的仍然要以一人治天下,效法大清諸帝與朱洪武嗎?那樣,咱們這些人不如早去,免得你炮轟功臣樓。”
“哈哈!”丁寶楨說的聲色俱厲,張華軒卻是笑的滿臉通紅,半響才回過勁來。
看著氣的幾欲暴走的丁寶楨,張華軒擺手笑道:“何其盛氣乃耳。老兄,哪需要這麼憤憤。我削營務處的權,可是我也削了自己的權哪。以前,淮軍上下的事情,我交托給營務處,然而營務處也繞不過我,事事還是我的首肯才行。現下營務處撤了,改建諸部,各建首長,除非大事外,很多事情都交給他們自專而行了。開始大夥兒還不適應,凡事都來尋我,讓我斥責幾次後,現下各部已經能夠理事了。你說你無事可做,其實若不是前方大戰,諸事繁蕪,我的事情豈又是很多麼?”
他站起身來,目視丁寶楨,誠摯道:“我之決心未嚐有一日變更過。若不是情勢如此,我連皇帝也不想做。獨夫民賊,以一人治天下,什麼好事?古往今來,豈有不覆滅的王朝,末代子弟,淒慘處還不如生在百姓家。當初立軍時,諸事不能放手,權柄不可交於旁人,所以信任的不過你老哥幾個人。現今大事將定,國家就要草創,凡事都要立下規矩來,軍隊要改,要分權,將來不能回國家的禍亂。便是政務也不能操縱於幾個人之手,也一般要分權,這些事晚做不如早做,我現在做的,不過是提前把法統確立下來罷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