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幾百人的太平軍將士顯然沒可能會知道吳穆發自內心的鄙視,給楊秀清的水轎換了水之後,主事的心腹上前,到得東王轎前,俯首躬身,哈腰帶笑道:“王爺,轎子換好水了,可還生受得?”
轎內並沒有聲響,稟事者額頭上已經是沁出黃豆粒大的汗珠。他正在遲疑間,轎夫卻感覺到轎內有人跺了一跺腳,知道是讓他們起行,當下也不理會,八十三個轎夫幾乎是同時站起身來,動作整齊劃一,漂亮之極。
旁人不知,適才那稟事者心裏卻是清楚,就這些轎夫一起停一起止一起起身等諸多關節,那是打了無數小板,甚至砍過幾顆腦袋才訓練的如此,此事就是他經手負責,而此人也深知楊秀清的個性與脾氣,這東王殿下最苛求仔細的人,凡是隻要交辦下去,稍有不慎做的不對,輕則打板子,重則斬首,那更重的,便是淩遲點天燈等等。想那北王韋昌輝,對東王一口一個四王爺,四哥,凡事悉聽指示,弟弟犯事惹怒東王,北王居然親自下令將弟弟五馬分屍,才算擺平此事,尋常王侯,東王想打就打,想殺便殺,天國上下,誰在他老人家的眼裏?便是天王,前幾日還被東王托言天父傳話打了幾十小板,天王也得老實下跪受刑,這天國明著是天王萬歲,可實際上已經是東王萬歲,而眼前的這位主子,連表麵的萬歲也要爭,現下所向便是天王府邸,要向天王提出加封萬歲一事,想來以東王的權勢威望,天王非得答應不可。
想到這裏,稟事者做官的心不免得又焰騰騰向上了幾分,當下更陪了幾番小意,十倍的小心,如同小腳女人一般跟在東王的轎子身邊,張羅著儀仗護衛一起動身,把東王的轎子護在了當中。
剛行幾步,他卻突然想起一事,當即又向著東王的轎子輕聲道:“聽人說,北王今天可能會趕回天京城內,他已經派人前來傳稟,說是前方軍情戰事,想與王爺商量一下。”
轎裏這一次卻是傳出聲響來了,楊秀清皺著眉頭拉開窗簾,稟事者看到他清瘦的臉上滿是怒氣,當即嚇的差點兒跪在地下,待東王開口後,他曉得怒氣不是衝他,這才放下心來。
卻聽楊秀清大怒道:“這廝擺明了是來保胡以晃的,胡某想必也是同他一道進城,來,傳我令,去抓胡以晃過來!”
廬州兵敗的事天國上層特別是東王害怕影響到軍心民心,已經下令保密,嚴禁外傳,這會子他自己盛怒之中忘了此事,居然就在大街上傳令抓胡以晃,均令一下,身邊的幾個心腹大將都麵露遲疑之色,楊秀清雖然大權在握生殺予奪隨心所欲,卻顯然也不是個笨人,微微一征,便是明白過來。
當即自己便擺手道:“昌輝想必會帶他過府,表麵上讓我處置,其實想說情。他自己必定沒有這個膽子,不經過我手令就敢回來,這一次想必還有人撐他的腰,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
此人這些年來手握天國大權,一紙手令可讓千萬人的人頭落地,威福自用慣了的人說話自有一股殺伐決斷之氣,這會子壓著盛怒出口,旁邊的心腹跟在他身邊很久,知道此人已經是怒到了極點,若是胡以晃現下就在他身邊,自然不免得人頭落地,怕是連想保此人性命的人,也會連帶著一起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