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軒越是這麼平易近人,可左寶貴與聶士成兩人卻偏是越發緊張。兩人索性碰一下頭,這才站起身來。
雖然如此,好在淮軍中確實規矩比之清軍要寬鬆許多,而張華軒雖然現在手綰十萬大軍兵符自號兩江總理,將來建號稱帝也是必然之事,雖然身份如此顯赫,而淮軍的將領們也對他特別的尊重,不過總體來說,張華軒仍然不失謙和的一麵,所以將軍們與他對答談話時,倒也並不是特別的畏懼而致誤事便是了。
現在左玉貴與聶士成已經起身站好,他們並不敢直接打量張華軒,倒是用眼角餘光偷偷在這廳房裏掃了一圈。現下天氣雖然不寒不熱,傍晚之時卻也有點悶氣,所以花廳之內門窗大開,房內燭火通明,兩人眼光一掃,就立刻看到金星與銀星閃成一片,第一個與他們目光相接的便是內衛總鎮肩扛金星的苗以德。
見這兩個管帶看向自己,苗以德倒是不以為意,反而微微一笑向兩個年輕的管帶點頭示意,而以他的身份,其實是在第三鎮的總鎮張樹聲之上的,就是與第一鎮的總鎮王雲峰相比,在張華軒心目中的份量,怕也是隻高不低,而王雲峰已經號稱是諸鎮之首,苗以德這個內衛將軍的份量,由此可見。
聶士成與左玉貴二人自然也知道其中關節,兩人雖然被苗以德肩頭將星嚇了一跳,當下卻是不敢有半點失禮之處,便也立刻點頭還禮,不過,這兩人卻是再也不敢胡亂張望了。
“兩位管帶遠來辛苦,這一次三河大捷,兩位也是立有殊功鄖勞,我聽聞之後,很覺歡喜,今日大閱因故未至,想來想去,還是召兩位來府裏見見的好。”
張華軒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兩個猛將的小小失禮之處,仍然依循著自己的思路,向著左寶貴與聶士成二人笑首說道。
在場諸人如以年紀而論,張華軒也不過二十五歲,而論起城府氣度涵養風範,卻是比之一樣二十來歲的左聶二人強上許多了,兩人一邊躬身聽著張華軒說話,一麵心中大是感動,待張華軒說完之後,左玉貴便先答道:“三河一點功勞算不得什麼,倒教大帥這麼歡喜,標下實在也是慚愧的緊。聽說就要對河南和山東用兵,標下不材,願意到前方效力,或是能親斬僧王與勝保之人頭,到時候來獻給大帥一觀,這才值得大帥誇讚一回!”
他這話說的算是滴水不漏,隱約間也有請戰之意,第三鎮的人心裏都是清楚,打下廬州之後,第三鎮在短時間內算是沒有大仗可打了,非得北方戰事塵埃落定後,大軍一直南下時,這才會主動攻擊皖南,若是不然,除非有天賜良機方可動兵,然而天賜良機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清楚,所以在短時間內若是想打大仗,還是轉鎮向北才有機會。
左寶貴的心思聶士成當然也是明白,當下不覺暗中白了此人一眼,心中暗罵左寶貴這廝奸滑,心裏有如此大事卻不同自己商量。當下卻也是不甘人後,立刻也向張華軒回道:“標下也願意,或山東,或河南,打僧王還是勝保,標下絕不會給大帥丟臉!”
兩人如此請戰,張華軒看在眼裏自然歡喜,左寶貴勇武精明而不失厚道,聶士成聰明幹練,骨子裏卻也有股子蠻勁,所用得當,自然也是良將之選。
他心中讚賞,嘴上卻是向這兩人道:“稍安勿燥,兩位之任用,自有營務處來做區處,今日我見兩位,不必談及於此。”
左寶貴與聶士成豈能願意如此就做罷?身為武將,自然願意到有戰事的地方去,越是兵凶戰危,反而越是引動這些軍漢去廝殺,想想未來一年內甚或是兩三年內都要呆在廬州不動,當真是悶出鳥兒來,此時能見著大帥,如此良機不來爭上一爭,那也豈不是再蠢不過?
當下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躬身,俱道:“懇請大帥恩準,標下等到得前方,絕不會給大帥丟臉。”
張華軒今日召見他們,確實有想見見這兩個史上名將忠臣的突發衝動,不過總的來說,對這兩人甚至是第三鎮的人員分配,這幾天來營務處已經商量了很多次,費盡周章這才確定了下來,而且為主帥者,對營管一級軍官的任免也未必要事必躬親,否則,豈不是成了人主與臣下爭權之舉,那是滿夷建奴方會如此,張華軒自然不屑為之。
他正在為難,旁邊卻是有人搭腔接話道:“大帥欣賞爾等,自是爾等福氣,還不該謹言慎行,不給大帥丟臉?豈有當著大帥之麵強求調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