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鬱,半空中積累的黑色雲層隨時都會轉化成一場暴風雪,大道上卻有上萬人逶迤而行,江北大營的敗兵俘虜長長的隊伍拖了十幾裏遠,很多人衣裳單薄,被寒風吹的滿臉烏青,哆嗦著身體踏步而行,借著運動取暖,更多人的卻是滿臉的麻木和無所謂的表情,從六合走到淮安四百多裏路,這些敗兵被迫以每天四十裏的速度前進,體力耗光,原本對未知命運的害怕和惶恐早就隨著體力一起消失了,很多人現在寧願被拖到路邊槍斃掉,也比這樣在寒風刺骨的天氣裏趕路要舒服一些。
清軍行軍速度一般是每天十裏,現在不得不付出幾倍的體力用來行軍,就算是沿途有淮軍的工兵營和當地官府安排食宿,不過對這些身體孱弱,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的丘八來說,這樣的行程確實是太痛苦了一些。
在這個時代,普通的老百姓壽命很短,就是因為營養跟不上,平時吃飽都難,粗糧為主精糧為輔,更不要提吃魚吃肉,體能不足營養不良,當兵的再講軍紀和訓練,也是白搭。
相比之下,負責押送的淮軍就顯的輕鬆許多了,淮軍從一入營那天就開始殘酷的體能訓練,可以說,在淮軍的軍官裏,各級軍官在始組張華軒的帶動下對體能訓練的執著比任何訓練都看的更重。用王雲峰的話來說,士兵的槍法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陣法陣形也是在戰場上練出來,隻要把體能練好了就有一個良好的基礎,然後才能言其它。
所以淮軍在入營之後,幾乎是頓頓有肉,淮軍再省銀子,從來也沒有在士兵的吃食上省錢,每天一到開飯的時候,大桶的紅燒肉和白麵饅頭堆的小山也似,很多出身貧苦的淮軍士兵在剛入營的時候都吃壞了身體,天長日久之後,原本那些身形枯瘦,力氣都是打熬出來的苦漢子們的身形漸漸魁梧起來,一個個膀大腰圓,麵色黑紅,他們力氣未必變的更大,耐久力卻是比當時普通的國人強上幾倍,象這樣押著俘虜一天行軍幾十裏的事對淮軍來說再輕鬆不過,沒有做戰任務,也不是負重越野,就是扛一把槍押著這些獐頭鼠目的清軍行進,心裏不免厭煩。
“團長,距離淮軍還有二十裏地,現下是下午三點,如果再加快一點速度的話,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府城附近。”
說話的是第一團的參謀吳穆,他在這一次淮軍的戰事中表現優異,已經被王雲峰下令在全鎮嘉獎,並上報給淮軍營務處記檔,對這樣一個年輕又出身講武堂的軍官來說,算是前途一片光明,此時的他卻沒有什麼春風得意的表情,騎在馬上一邊歪著腦袋看著懷表,一邊哈著白氣說話,這副樣子可與英武沾不上邊―――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原本趙雷的第一團奉命駐防在揚州和瓜州、安北一線,用來警戒對岸的太平軍和清軍,不過現在已經是年末,正值嚴冬,以封建社會冷兵器軍隊的體力和戰鬥意誌,在這種天氣和時間打大仗的可能是完全是零,沒有任何一個冷兵器時期的將領能做到在這種時間和天氣的局限下調兵打大仗,而過萬俘虜留在前線顯然也是個大麻煩,這樣第一團留下兩個營防守揚州和瓜洲,調動了一個營和團直屬隊的兵力來押送這些俘虜,從十一月底籌備出發,路上走了十來天功夫,趕到淮安時,距離年關已經已經不到十天了。
淮安地處南北分界,天氣極為濕冷,眾人騎在馬上,但覺渾身上下都被冷風吹的冰冷,趙雷揚著馬鞭,聽得吳穆的話後自己也拿起懷表來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淮軍中的高級軍官已經全部下發了這種西洋傳來的玩意兒,戰場上用來精確計時非常重要。他看了一眼,指揮確實正是在下午三點正左右,冬天天黑的早,三點鍾的鍾點天色已經有些發暗,等到五點之前天色肯定要前黑了,要想今晚趕到淮安府的兵營裏安頓下來好生過一夜,就非得再趕一把路不可了。
當下點一點頭,冷臉道:“用軍棍打,用皮鞭抽,讓這些畜生走快一點。”
沒有人對這些被俘的綠營兵有好感,這年頭好男不當兵的說法盛行,除了湘軍和淮軍這樣的團練之外,所謂的國家經製兵中的綠營兵多半是無賴混混二流子,實在沒有飯吃才會到大營裏吃兵糧,這些兵打仗不行,禍害百姓幾乎個個是好手,江北大營駐紮在浦品到安北這一段的百姓這些年來被這些綠營兵禍害的不清,淮軍打勝之後駐紮當地,尋訪之下槍斃了幾百個作惡多端的兵痞,剩下這些雖然殺不足殺,卻也不足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