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流砥柱 (81)測港(1 / 2)

如果張華軒是進士出身,一進門就會先敘同年,這時候問起也是當時聊天時常有的套路,隻是這麼一問起來,那周姓周官卻是麵露尷尬之色,卻是不得不答道:“卑職是捐納得的官,前幾年捐的同知花翎一直沒有補缺,鹹豐三年時補缺到的海州。”

“哦,原來如此。”聽這周姓州官話意,張華軒已經明白就裏,這人好早之前就兌了銀子捐官,卻是一直沒有補缺出任實職,要知道太平軍興之前捐官也不是容易的事,所費銀兩很多,所以捐班雖然在實缺上不如進士和蔭貢,不過補缺等了幾年,一直到太平軍起來鬧事後才有同知花翎發到海州來,這顯然是沒有一點兒後台的人,才會被如此折騰。

明白這一點,張華軒倒是起了招納的意思――對方反正也不是什麼有根腳的人,拉攏起來應該方便的多。

當下又問道:“老哥籍貫何處,上下?”

張華軒問的客氣,那州官連稱“不敢”然後起身恭恭敬敬答道:“卑職紹興人士,全名周攀龍。”

“唔,原來如此。”張華軒這時候對大清官場的規矩可以說是完全內行了,周攀龍一答完,他便立刻又笑道:“老哥一定原本是在衙門裏經曆幫忙,然後才又自己出來捐官,可對?”

周攀龍自己也是奇怪,今天不知道怎麼投了這個張大人的緣法,按說一個即將上任的當紅布政使手綰兵符朝廷倚重的大員是斷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直隸州知州看在眼裏的,兩者之間地位相差太大,就算是張華軒現在人在海州,幾句寒暄後就可問公務,聽稟報,然後有癮頭的大員自去歇息,抽上幾泡,或是直接就帶著人去幹辦公務,倒是張華軒此時此刻與這周攀龍寒暄個不停,當真甚是奇怪。

當下卻也不敢表露什麼,更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情,周攀龍確實也是紹興師爺出身,在當時紹興的讀書人出來,隻要沒有考中進士的,十有八九是出去到衙門裏做事,先是學徒,然後就能自己慢慢做起來,如果投了東家的意能掌握實權,每年撈上幾百甚至上千的銀子都是極輕鬆寫意的事。周攀龍為人精明,典型的浙江人性格,雖然沒有大器大格局,不過做事踏實伶俐,未及弱冠便出省做事,十幾年間本份賺錢,積攢下銀子後眼看太平軍興,朝廷放鬆了捐官的門檻,當即便在江蘇捐了個同知花翎候補,隻是他在福建很久,江蘇這裏沒有什麼關係,等了好久才補了個海州知州罷了。

當下也不敢瞞騙張華軒,隻得點頭稱是,笑答道:“卑職確實曾經在衙門裏效過力,大人目光如炬,卑職佩服。”

這話已經說的接近收官,按說底下張華軒該問他海州的情形,然後安排跟隨人員住處,現在不過是晌午,如果張華軒心急,就可以在午後出行,從海州到海邊不過十餘裏路,雖然沿途都有崎嶇不低的小山,不過這些年來開挖山石修建了不少道路,有一下午的時間就足夠往返了――誰料張華軒卻是不緊不慢,隻顧問一些言不及義的問題,這麼著寒暄下去,時間就肯定不夠了。

其實不能怪周攀龍奇怪,因為這和他之前得到的情報不同。紹興師爺能壟斷當時的師爺行當自然是有其行業內的秘決,比如多打聽,多看眼色,多小意小心,周攀龍在迎接張華軒之前早就對整個淮安的情形和張華軒為官治政的習慣多方了解,這一次海州之行開始給張華軒的良好印象,不能不說是其中有著刻意的成分在內。

張華軒自己也有點摸不清頭腦,按說這周攀龍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知州,而且從經曆與談吐看起來,也算不得什麼頂尖的人才,他自己卻是對這個周攀龍極感興趣,卻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

當下也知道不能再耽擱,隻得怏怏不樂的站起身來,向著眾人吩咐道:“這次來做的正事,周老哥這裏都準備好了,大夥兒不可飲酒,用點菜飯就出發。”

他仰頭看一下天色,心裏倒了篤定起來,海州這裏距離海邊其實甚近,這一次過來當然是選擇出海口的港口,不過後世海州也就是連雲港的港口所在地他心裏清楚的很,這一次雖然帶了不少洋人和隨員過來,也隻是掩人耳目而已。

張華軒這麼一吩咐,跟隨他前來的這些隨員也並沒有什麼詫異的表情――反正淮安那裏做事就是這樣的規矩。而海州這裏的官員卻都是麵露驚異之色,曆來朝廷大員辦事的規矩和排場就不必說了,現在不要說是按察使和即將上任的布政使,就是一個巡撫的幕客過來,不好好喝上幾場,再燒上幾個煙炮,再把晚上花酒的局給安排好,是斷然不可以就做正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