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流砥柱 (47)工地(1 / 2)

沈葆楨在開礦這件事上的表現,已經說明他不是一介腐儒。整個清朝都對開礦持厲行禁絕的態度,礦禁與海禁是滿清的兩大特色,海禁是當初台灣未收,閩海附近不但不許寸板下海,還強迫沿海居民後退十裏居住,有違者被燒掉房子,殺掉全家的事數不勝數,而台灣收複,海禁卻被清廷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而保留了下來,有清一代,中國的航海事業不進反退,造船技術也大為退步,海外貿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滿清所謂的聖主康熙卻恰恰是禁海最堅決的清朝皇帝。

至於礦禁,也是為了防止人民聚集生事,元朝滅亡的曆史記錄就是因為數十萬人開挖黃河,謠言引起天下震動,反者四起,滿清也是以異族統治中原漢土,所以對漢人聚集始終持非常保守與謹慎的政策,所以有清一代,銅礦的開采連宋朝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鐵礦銀礦等更是遠遠不如。

從清朝開國,海禁與礦禁的爭執就沒有停止過,張華軒這時候要開鐵煤兩礦,也是看準了太平天國的戰事一起,未來幾年內諸多大佬都會購買槍炮,或是自辦兵工廠,到時候對煤鐵的需求就會大大增加,有此原故,朝野間那些保守勢力也無話可說,而他也借由開礦賺取利潤,拓展自己的地盤。

當然,這些他自然不會和沈葆楨全盤托出,而且現在以手頭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搞大規模的礦業。

除了開礦外,海州的港口建設也可以提上日程。未來的漕運肯定將被海運所取代,英國人的小火輪已經引發了清廷的注意,江南製造局也將在幾年後自己建造蒸汽輪船,而在現在,廣州已經購買了幾艘小火輪,內地的第一艘英製蒸汽船也已經到貨,在長江航道上運送貨物。

工廠,礦山,港口,再加上財力充裕後的造船廠,未來十年之內,可想而知的就是蘇北地區的繁華與興盛了。

既然沈葆楨這麼起勁,想來這十來天的考察已經讓他認識到,沒有一個全新的體製與核心,憑著老大帝國原本的衰弱靈魂來換一個全新的健康肌體,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而且也不僅是沈葆楨會認識到這一點,其餘到淮安來投效的那些官員,多半也是來自兩江各地的人才,他們眼光敏銳頭腦清楚,很多人開始是為了軍功保舉才來投效,卻又在很短的時間內融入了張華軒以淮軍為核心的團隊之中,竭力報效,勞心勞力,卻是沒有半點怨言。

這個時代當然是中國最黑暗的時代,不過也是大變革時代的發端,在這個時代無數人才被壓抑被毀滅,卻也有無數的聰明人開始睜眼看世界,變革的種子,已經悄然播入土中,隻等著發芽的那一天。

聽完張五常有關淮係諸多文官幕僚的稟報,張華軒心中甚覺興奮,這些人雖然不多,倒是不愧他精心挑選的文臣中的傑出之士,一舉手一投足,範兒就不是那些蠹蟲可比!

當下笑吟吟向著張五常問道:“那些個祿蠹官兒,有沒有什麼異常?”

這會子他問的當然不是自己的核心班底,而是淮揚徐三府幾十州縣的地方官員。這些官兒多半礙著張華軒的勢力,表麵上事事合作,張華軒指東他們不敢往西,恭順的比核心還要核心,不過是否心懷異誌,且就得兩說。還有一些,比如王有齡與陶金詒這樣,在張華軒的保舉下飛黃騰達,王有齡的官位做的比張華軒本人還要高,除了欠張華軒老大人情外,而彈劾靖安地方,卻又得完全依靠張華軒的淮軍,所以雖然不是張華軒班底,卻也基本上事事可以商量而行,就是依靠這些個手握實權,又被張華軒捏著命門的實權官員,張華軒才把淮揚諸府拿捏在手中,連靠近江北大營的揚州,基本上也是仰張華軒的鼻息而行事。

這些官員,張華軒當初並沒有拿掉換成自己人,也是忌憚自己鋒芒太露,恐惹的朝野側目,而留下來也不礙著自己行事,不過現下看來,不是自己一手拉起來的班底,使用起來並不放心,所以平時的監視也必不可少。

而最不穩的,便是那些食古不化,信仰儒家教條到忽視自身利益的腐儒們。淮安的教學訓導朱沅便是其中代表,這類人最為頑固,而偏生又不理會現實利益,可稱又臭又硬,好在清朝不比明朝,士大夫中有骨氣的寥寥無已,到也罷了。

張五常心裏當然清楚,當下一五一十按著官員的地位高下,一一回稟,直到最後才提起朱沅等人,他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紋,向著張華軒道:“朱沅前天又在淮安府學裏講大人離經叛道,以中華之物力學洋人之器物,其心不可測,其行不可測,甚是危險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