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小樓身體稍微好些之後,慕容碧果然依言將皇甫青華帶到她的寢宮見她。江小樓靜靜地打量了一番皇甫青華,挺拔俊朗,濃眉大眼。很有些仁昱帝年輕時候的英姿。隻是那張唇略微薄了一些,唇角弧度如雕刻一般,可以顯示出其主人的剛毅和固執。
見江小樓默默地打量著自己,不發一言。皇甫青華眸光一閃,眼底有愧疚一閃而過。許久,終是呐呐地開口說道:“小妹,你瘦了,臉色也不好看。”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慕容碧冷哼一聲,顯然對他十分的不滿。“你倘若果真如此心疼你妹妹,當初又何苦要做那些事?”
聞言,皇甫青華臉色一黯,恨不得將頭埋在地縫裏,再不見人。半響,才抿了抿唇,淡淡的說道:“錯事已經鑄成,要殺要刮,都任憑母後處置。孩兒絕不推卸自己的錯誤,也不皺半分眉頭。”
聞言,江小樓心中一聲歎息,抬眸對慕容碧笑道:“母後,你可否先出去,容我同大哥單獨說會體己話。”
她清亮的眸子水光瀲灩,帶了幾分哀求。慕容碧無奈地搖了搖頭,睨視了一眼皇甫青華,冷冷的說道:“原本你做下這等醜事,我和你父皇是決計不肯姑息你的。可是妹妹說你本性不壞,尚有挽救的餘地。求我們給你一次機會。我和你父皇左思右想,原是不肯同意的。可一來你妹妹尚且肯原諒你,我們做父母的也敬佩她的胸懷,所以想成全一次她的體麵;而來你畢竟是我們的親身骨肉。不教而誅,隻怕你也不會服氣。所以,便準備給你一次機會。隻是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端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說罷,慕容碧別有深意地看了兩人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你們也下去吧。”朝伺候的宮女揮了揮手,江小樓有些吃力的喘息道。
她的模樣明明十分難受,卻隱忍著不肯表現出來。皇甫青華見了,眉宇間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有心疼、有自責、有猶豫、有矛盾。江小樓看在眼裏,卻恍若未覺,隻挑眉笑道:“哥哥是否覺得,我如今這番舉動是做給父皇母後看的?!哥哥是不是覺得,我叫你來是想奚落你,想看你的笑話?!”
她巧笑倩兮,明明問的問題什麼嚴肅沉重,語氣卻偏偏雲淡風輕得讓人感到十分難以理解。皇甫青華張了張嘴,又驀地閉上。一時間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小樓見狀,心知肚明。於是勾唇淺笑道:“哥哥你錯了,思兒發誓,此時此刻所言全出自肺腑,若有半分虛假,天打雷劈!”說罷,也不待他有所反應,又繼續問道:“哥哥可聽說過一首七步詩?”
她一口一個哥哥,決口不提皇兄二字。見狀,皇甫青華一陣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她牙牙學語之時,小小的一個糯米團子,粉妝玉琢。用甜膩的聲音,一口一口一個“哥哥,哥哥”的叫著。從那時候起,年少的他就愛極了自己的這個妹妹。發誓要將她一輩子捧在手心裏,嗬護著她,給她這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可是,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呢?!一時間,皇甫青華陷入了沉沉的深思中。
“哥哥......”見他發呆,江小樓繼續不折不撓地叫道。
皇甫青華這才回過神來,搖頭說道:“妹妹說的是?”
江小樓聞言,眨了眨眼睫,抿唇一笑,緩緩地吟了起來:“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說罷,抬眸看了看神色巨變,身子微顫的皇甫青華,繼續說道:“哥哥你說,這同根相煎,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