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流素自在的泡在一整塊巨大白玉雕磨而成的浴池之中,將頭顱埋在水下,烏黑的長發在水中微微蕩漾,宛如暈染開來的墨汁,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詭異。而那精致的五官仿佛在水中生長開來一般,清晰卻也紛錯。
從外接入的溫水通過一尊精美雕刻的“曲水流觴”水道而下,濺起一陣陣朦朧的水煙,在重重輕紗雲煙般的帷幕之中嫋嫋升騰,卻似又融入一體,下落的水流打亂了緩緩在水麵上盤旋聚攏的花瓣,這是最後的海棠花瓣,在枝頭開了謝謝了開,在水池之中又聚了分分了聚,何其可悲?
不過精美的浴池,旖旎的輕紗,水流的沉浮,池中漫不經心的美人偶時春光乍泄,卻也不得說是愴俗又誘人。而此時的流素心中卻在估摸著,若是楚歿在這裏,能不能把這一大塊價值絕對不菲的白玉浴池給扛回逸王府……
“主子。”斂瑟無聲息的飄入重重帷帳之中,手中捧著輕若無物的雪白絲袍。
“放下吧。”流素微眯雙眸,輕舒一口氣,接過斂瑟遞來的方巾微微擦拭淌著水的長發,轉而道,“今夜,務必要小心,見好就收,我沒指望你能在現在找到那東西。”話語中帶著一絲嚴厲的警告,卻透露出一絲關心。
“主子,穆王府之中的那些女人,你為何要這般對待她們?”斂瑟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抬起她那雙汙濁到極致反倒變得澄澈的眸子望著流素。
“怎會有這樣一問?她們要害我,我自然不用留有餘地。”流素輕撫臉頰,細膩的肌膚在略帶昏暗的燭火之下顯得透明而純粹,午時被挨得那記耳光此時早已了無痕跡。
“斂瑟再不濟,也跟了主子三年,主子當初的手段,斂瑟怎會不知?那楚歌傾慕主子,如今權勢穩固,也不需要那些女子,主子就算將他的後院屠戮幹淨,他也不見得會多說一句話……”斂瑟的神情此時卻有些明滅不定,宛如晚風吹拂之下搖搖欲墜的燭火。
“也是,我被廢了武功,心思反倒越發善良了。”流素輕笑兩聲,披上了幾欲透明的外袍,正想用內力將身上的水珠蒸幹,卻陡然發現此時的體內空虛一片,帶著一絲羸弱和單薄,笑聲中帶著幾分自嘲,又道,“歿奪了帝,自然不會對楚歌手下留情,滿門抄斬都算是手下留情,如今將她們都攆出府,她們今後,會來感謝我的。”
“主子,風月樓樓主也不一定就能稱帝啊……”斂瑟無奈的張口,卻發現流素滿臉的篤定,旋即呐呐收口。
“我看上的人,這點事情都做不到的話,要麼被楚歌殺了,要麼被我殺了。”流素冷哼一聲,眸光一轉,陡然帶上了一絲狠辣,眸光望向窗口,在長廊的另一頭,是楚歌的書房。
斂瑟歎氣,抬手將流素的長發烘幹,收拾妥帖了流素的衣裳後又問,“主子需要挽什麼發髻?”
“不必了,將那把琴取來吧……”流素收回了視線,嗓音之中帶著些許飄渺不定。心中卻是沒好氣,她這件“情、趣、內、衣”可是連楚歿都還沒見過呢!反倒是便宜了楚歌這個猥瑣大叔!(瑟子言:素素,楚歌就比楚歿大了幾歲而已……)
流素口中的琴,自然是“逸磬”,是那日在開滿了藍色蓮花的水榭之上楚歿贈她的琴,記得當時流素和楚歿的關係也不見友善,如今卻是……流素在心中無奈的笑了笑。不過這把琴從那日流素微撫之後就再也沒動過,原因自然是因為她和楚歿互相下藥之後就在一夜之間飛到了齊淮城,緊接著便是接踵而來的瑣事不斷,不過也幸虧,流素在這穆王府“小住”,什麼都沒帶,就帶了斂瑟和這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