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底,黃昏,查克納共和國首都,漢京大學燕子湖畔。
“一步,兩步,三步……十九步,二十步……一百三十七步,一百三十八步……五百一十九步,五百二十步!”雷動抬起頭,燕子湖畔那條石板鋪就的小徑盡頭,那個妙曼的身影,恰好出現在眼前。
每天的這個時候,每當雷動進入漢京大學西門,走到第五百二十步的時候,那個身影,都會在那條小徑盡頭準時出現,風雨無阻,從未延誤。但是雷動知道,這並不是巧合,也不是默契,隻不過是習慣——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從藏書超過500萬冊的漢京大學圖書館出來,在燕子湖畔走過,然後回到位於勺園旁邊的博士樓。
而雷動,也總會在這個時刻,準時由漢京大學西門,轉過那兩尊巍峨的華表柱,繞過校辦小小的古色古香的三層紅色小樓,穿過濃蔭密布的小樹林,沿著燕子湖畔的石板路,用尺子量過一般每步75公分的本能的軍人步伐,行走520步之後,走到花神廟前,隻為看一眼夢中的那個她,或者,說上一句話……
而現在,她來了。
夕陽斜斜地掛在樹梢,金色的陽光從西邊灑下來,照得曲曲折折的湖麵波光粼粼,像是輕輕舞動著的的微小火焰。
這裏是的聞名全共和國的景點,更是漢京大學學生的戀愛聖地。平常的日子裏,一對又一對正當青春年少的小情侶們,或在湖光塔影之間牽手漫步,或在湖畔散發著玉石般光澤的鵝卵石上相向而坐,喁喁私語,或在湖邊小山坡那茂密的樹林裏,緊緊相擁,唇舌交纏。
而現在,卻有無數人的目光,偷偷向湖畔的石板路上偷偷張望,被那個妙曼的身影吸引。男人眼中充滿欣賞,而女人眼中也沒有嫉妒,隻是充滿狂熱和羨慕。
她是漢京大學的傳奇,13歲入學,15歲修完本科所需學分,並且因為一篇關於大****時期文學研究的論文,引起學術界高度評價,被譽為“打破了一個禁區,填補了一項研究空白”,被漢京大學學術委員會特批直升博士,拜在某著名教授門下。她今年才17歲,已經基本完成了博士論文,將成為共和國第一所現代大學——漢京大學127年曆史上,最年輕的博士。
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偏偏又生得貌比天仙,加上溫婉的神態,如何不令整個學校的牲口為之瘋狂?
安靜輕輕靈靈地走在湖畔的石板路上,及踝的長裙下,秀美纖細的半高跟皮涼鞋嗒嗒嗒地輕輕作響。一陣輕風吹過,吹拂起烏黑的長發,她抬起右手,伸出纖細白皙的素手,輕輕攏了攏,又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抱著的三五本書。
她的神態是那樣安詳,動作那樣優美,透出一種難以言表的韻味。
安靜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四周投過來的那一道道目光,但是她就是這樣走著,沒有驚訝,沒有羞怯,目光沉靜,笑容溫柔。她微笑著向認識的老師同學點頭致意,清麗的麵容,加上溫柔的微笑,讓她看上去就像從湖麵氤氳的水汽中走出來的古典仕女,仿佛和周圍的湖光塔影融為一體,看上去那麼和諧,那麼自然,讓人興不起半點褻瀆之念。
雷動看著安靜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看了看身上的黑色T恤,輕輕撓了撓短短的頭發,向前邁了一步,又飛快地把腳收回來:“媽的到底要不要過去呢?要是再不理我,麵子豈不是丟大了?可是,不過去的話,很不甘心啊!”雷動年少懵懂春情萌動的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憂愁,還有些淡淡的傷感,猛地甩了甩頭:“憂傷?這不是我該有的情緒嘛!為了下半輩子的幸福生活,牢記七字泡妞真訣‘膽大心細臉皮厚’,拚了!”
於是,湖邊無數人再一次看到了讓他們他們抓狂一幕:一個身穿黑色T恤的家夥忽然衝出來,跑到安靜麵前,笑嘻嘻地問:“這位同學,能請你看場電影麼?”
“嘶——”看到這一幕的牲口們一個個倒抽冷氣,簡直要瘋了。
這家夥個子不算很高,也不算很矮,上身穿一件黑色T恤,下身穿一條肥大的短褲,皮膚細膩白淨,又仿佛閃著玉石般的光澤,留著棱角分明的平頭,滿目雖然看上去還有些稚嫩,但線條剛硬,最引人注的,是兩條濃密的劍眉下那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一般。此刻,這家夥臉上笑容燦爛,有點憊懶,又好像一副期待的樣子,卻不甚討厭。
對於這個家夥,校園裏很多人都有印象,這兩個多月來,這個家夥風雨無阻,天天這個時候到湖邊來,碰到安靜就是一句:“同學,能請您看場電影麼?”
“這家夥又來了?又有好戲看了。”一個牲口顯然唯恐天下不亂。
“哇唔——勇氣可嘉啊,簡直是我偶像!”一個帶著壞笑的牲口大聲道。
“就是白癡了點,嘿嘿……”一個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安靜,眼中發光的牲口不屑地冷笑。
“也不知道毛長齊了沒有,就想泡妞,還是泡我心中最最最最敬仰的女神?”一個戴眼鏡的猥瑣牲口猥瑣地說道。
“不知道我們的女神已經拒絕他幾十次了?”一個文質彬彬的牲口幸災樂禍。
“真可憐……”一個女孩子同情地看著那個英俊的穿著黑T恤的少年,捂著心口做心疼狀。
各種各樣的竊竊私語似乎一點不落地傳入耳中,雷動轉過頭,四下掃了一眼,目光並不伶俐,但不知道為什麼,那雙黑亮的眼睛似乎給人帶來無盡壓力,他的整個人也似乎突然散發出一種無形的氣勢。
隻是這一眼,四周的嘈雜立刻低下去。
安靜輕輕抿嘴一笑,那溫婉的樣子,仿佛一朵白玉般的睡蓮緩緩綻放,周圍所有人眼前都仿佛蒙上一層夢幻吧迷蒙,一種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的心緒,隨著那緩緩綻開的笑容,緩緩從心底湧起。
安靜記得這個叫做雷動的家夥。自從三個月前,在學校電影院前偶然見過一麵後,這個人就每天來請自己“看電影”,死纏爛打,簡直沒臉沒皮。
但是,麵對這樣的糾纏,安靜有些害羞,卻沒有惱怒,有些不安,卻沒有害怕,相反,還帶著那麼一點點期盼,一點點小小的甜蜜。甚至,自己這兩個月來,每天都在同一時間,按照同一條路線緩緩步行,究竟是為了欣賞燕子湖畔夕陽西下,湖光塔影的美景,還是……
安靜的心忽然砰砰地快速跳動起來,一抹微不可查的紅暈,悄無聲息地從耳根,飛快地爬上臉頰。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讓自己每一次想起來都感覺有些臉紅的複雜情緒,究竟是怎樣產生,又一天天明顯,一天天茁壯起來的。
是因為三個月前,他一個人三拳兩腳、幹淨利落地就打跑了幾個胡亂插隊、專門在女生中搗亂的混混那幹淨利落的出手?還是因為,事後麵對那幫囂張的混混紛紛自報家門,以“我爸是某某某”發出的威脅時,那句差點讓自己笑出聲來的“我叫雷動,我爸是——說了你們也不認識”?或者是因為他那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懶洋洋的,卻自有一股正氣的神情?或者,隻是單純地因為那在自己突然身上定住,讓自己有些心慌的目瞪口呆的眼神?還是這連續兩個月來,每天定時定點、風雨無阻的製造“偶遇”的堅持和執著?
安靜麵帶溫婉的微笑,半晌不說話,隻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雷動,然而正是這種沉默的笑容,卻又能帶給人極大的心理壓力。終於,雷動有點沉不住氣了,臉上飛快地紅了一紅,卻很快恢複正常,笑嘻嘻地看著安靜:“怎麼樣,同學,能請你看場電影麼?”
安靜仍然帶著溫婉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沒時間。”繞過雷動,輕靈靈地去了,走過雷動之後,嘴角卻忽然掛上一絲微笑。
雷動呆呆地望著安靜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道:“她和我說話了,她今天居然和我說話了……”一抹笑容,從心底蕩漾開來,一顆心,飄啊飄地,不知道身在何處。
有了第一句話,就會有第二句,第三句,第十句,第一千一萬句,就會有更深的接觸,展望未來,燕子湖畔,花前月下,牽著她的小手,靜靜地說話,輕輕地笑——隻要一想到這裏,雷動就隻覺得一股氣息在胸臆見流轉、膨脹、壯大,真個身子都好似要爆炸開來,讓他恨不得縱聲長嘯!
然而,好心情很快就被打破了。正沉浸在“大有收獲”喜悅中的雷動,忽然耳朵一豎,四周忽然噌噌噌躥出幾個身影,把他圍在中間,一通七嘴八舌。
“哇哇哇,雷動老大,你又丟醜了哦!”
“呸呸呸,你才丟醜!”
“嘻嘻嘻,雷動老大,你剛才臉紅了哦!”
“呸呸呸,你才臉紅!”
“活活活……”
“呸呸呸!”
“不是吧雷動老大,這也罵?我還沒說話呢!”
“呸呸呸,不說話你笑那麼****幹什麼,我呸!”
他們吵吵鬧鬧,他們嘻嘻哈哈,他們在幽靜的燕子湖邊呼嘯而過。隻留下一道道從滿青春活力的身影,在天地間跳蕩,讓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無限羨慕,讓安靜讀書的小情人們深受感染。
猛然,雷動飛快移動的腳步,忽然微微一橫,身體仿佛一輛高速衝刺的汽車猛然刹車,瞬間定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擺了一個招雷劈的造型,高聲叫道:“我雷動對天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追到安靜做女朋友,否則天地不容,天打雷劈——”
話音未落,“哢嚓”一聲,一記霹靂忽然在天邊響起,一幫少年目瞪口呆。
好半晌,一位大夏天穿的西裝革履的少年畏畏縮縮地說道:“老大,這個……晴天霹靂啊,這個兆頭……”話沒說完,另一個身穿純白T恤,下身卻穿了一條豎紋沙灘褲的少年猛地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呂奇龍你他媽說什麼呢,雷動老大如此英明神武,怎麼會怕這些怪力亂神的東東?”回過頭,臉上帶著近乎諂媚的笑:“你說是吧,老大?”
雷動伸出右手,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幾下:“還是你夠哥們兒,知道老大我英武不凡,我不但要追到安靜做女朋友,還要她做老婆,做我孩子他媽——哇哈哈,想想就興奮——就算是天打雷劈,我也要追!”
“哢嚓——”雷動話音未落,一道霹靂又突兀地從天上直劈下來,令人寒毛直豎的巨大響聲,幾乎在一眾少年的耳邊炸響。一片偌大的、濃厚到令人恐懼的烏雲,仿佛隱藏著隱隱閃爍的電光,也飛快地向幾個少年頭頂聚集。
幾個少年站在原地,一個個渾身僵硬,目瞪口呆,上下嘴唇飛快地顫抖著。
雷動心裏也有些發毛,媽的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上天會整天盯著自己?心裏隱藏著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的雷動可是知道,很多時候,發了誓是要應驗的!眼看著這片烏雲就要壓在自己頭頂,雷動心頭一陣莫名其妙地煩躁,也不知道是出於恐懼還是心頭那片湧動著的無名情緒,雷動忽然毫無征兆地發飆了,豎起中指,著對這片烏雲大聲叫道:“你搞毛啊!別來煩老子!媽的別以為老子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