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問題就在這兒,正因為我不是詩人我說不出來。”
詩人的眉頭皺到鼻中隔上方。
“馬裏奧?”
“唐·巴勃羅?”
“我要道別,關上大門了。”
“好的,唐·巴勃羅。”
“明天見!”
“明天見!”
聶魯達的目光停留在餘下的信件上,過了一會兒,他又打開了大門。郵遞員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他在琢磨雲彩。詩人走進他的身旁,用一個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肩頭,郵遞員沒有改變姿勢,他看看詩人。
“我又打開了門,因為我猜到你還在這兒。”
“我在這兒思考。”
聶魯達用手指頭捏住郵遞員胳膊的肘部,並牢牢地把他拉到路燈旁,自行車就停放在這裏。
“你要坐下來思考嗎?如果你想成為詩人,你就從邊走路邊思考開始吧,也許你和約翰·韋恩(美國著名演員,譯者)一樣,不能做到邊走路邊吃口香糖?現在你沿著小路直奔小海灣,你在觀察大海的同時,會想出很多比喻來。”
“您給我舉個例子。”
“你看這首詩,‘這兒是島上,有大海洋,多麽大的海洋,她每時每刻從自身冒出來,她說是的、不是、不是,她說是的,是藍色、是泡沫、是疾馳,她說不是、不是,她不能平靜。我是大海洋,她反複撞擊著一塊石頭,卻沒能說服它。伸出七條綠色的舌頭,七隻綠色的老虎,七條綠色的狗,七片綠色的海洋,她流遍岩石,親吻著岩石,打濕了岩石,敲打著自己的胸膛,反複吟誦著自己的名字’。”他滿意地停頓了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奇怪。”
“‘奇怪?’你是個多麼嚴厲的評論家!”
“不,唐·巴勃羅,奇怪的不是詩歌,奇怪的是您在朗誦這首詩歌時,我的感覺很奇特。”
“親愛的馬裏奧·赫梅內斯,你是不是弄懂了一點,因為我可沒有閑情逸致整個上午跟你在這兒聊天。”
“怎麼跟您說那種感覺呢?當您念這首詩時,那些詞兒從這兒蹦到那兒。”
“那麼,就象大海一樣。”
“對,是這樣,就象大海一樣運動。”
“這就是韻律。”
“我的感覺非常奇特,因為詞兒蹦來蹦去的跳動,,讓我感到頭暈。”
“你頭暈了。”
“可不!我象一隻小船,在您的詞語中顛簸。”
詩人的眼瞼慢慢地睜大了。
“就象一隻小船在我的詞語中顛簸。”
“對啊!”
“你知道你說出的是什麼?馬裏奧?”
“什麼?”
“一個比喻。”
“那不算數,因為完全是偶然想出的。”
“沒有一個比喻的形象不是偶然想出來的,孩子。”
馬裏奧把手放在胸前,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心跳,這劇烈的跳動已衝到舌尖上,極力要從牙齒中迸發出來,他停下腳步,用一個手指非常不適宜地在離他這位十分榮耀的客戶的鼻子僅隻幾厘米的高度比劃著,說道:
“您認為所有人,我是說..所有人,用刮風、大海、樹木、高山、火焰、動物、房屋、沙漠、下雨……”
“……現在你可以說‘等等’。”
“……所有的等等,等等,您認整個世界的東西都可以用來做比喻嗎?”
聶魯達張著大嘴,他那結實的大下巴似乎要從臉上掉下來。
“我給您提的問題都是傻話吧,唐·巴勃羅。”
“不!哪裏!不!”
“問題是您的表情這麼奇怪。”
“不,其實我正在思考。”
他伸出巴掌,象是在驅趕一縷煙霧,提了一下軟遝遝的褲子,用食指戳到年輕人的胸膛上說:
“這樣吧,馬裏奧,我們來個協議,現在我去廚房,放點阿斯匹林藥片攤個蛋餅,(詩人感到頭疼了,譯者)以便思考你的問題,明天把我的意見告訴你。”
“真的?唐·巴勃羅。”
“對!當然了,一言為定,明天見。”
他朝著家門走去,到了門口,他靠在木門上,慢吞吞地把雙臂交叉起來。
“您怎麼不進去?”馬裏奧對他喊道。
“嗬,不!這回我等著你離去。”
郵遞員從路燈旁推起車子,車鈴歡快地響起來,他笑得如此開心,那笑容可以將詩人和周圍的一切包容,他說道:
“再見!唐·巴勃羅。”
“再見!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