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師給我講藤橋的製作,非常有意思,兩岸數位弓箭手,箭梢綁上藤條,相互發箭。兩箭在中途交錯打結,如此往返反複交錯。然後人再攀援過去編織藤條加固。
現在的橋已經不是藤橋了,但是架橋也頗費功夫,江水踹急,無法渡江牽鐵索。招來門巴族臂力最大的弓箭手,這哥們兒,黃酒喝足,醉意醺然之間,一箭就將繩索射過了江。何等威風啊!
如此反複才搭起了這座鐵索吊橋。
又跟楊老師去家訪,那家主人二話不說,又是黃酒上來,一杯一杯,殷勤相勸。片刻,已酒意醺然。楊老師門巴語說得磕磕巴巴,和家長交流的時候,舌頭直打結。好不容易組織起語言,總被家長一句:“謝謝老師,賈木許!”給打斷。楊老師十分鬱悶,跟我們說,這裏的家長很不重視教育,老是讓學生缺課回家幹活。他們老師除了教書之外,還得像《一個都不能少》裏麵一樣上山下田去抓學生回來上課。這裏的路又難走,村與村之間相隔甚遠。想想自己不遠萬裏而來,青春激情都獻給這裏,連點希望都看不到,懷疑自己所做的是否值得。楊老師有點醉了,委屈地說:“老子都28歲了,待在這裏連老婆都找不到!”
雖然挺傷感的,但是我們這幾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居然大笑起來。笑得楊老師都不好意思。一拍桌子說,算了,不抒情了。回!
回來路上,酒興大發,大家排排坐村口巨石上,對著遠處的稻田河流,大聲唱歌。唱了童年的歌,唱了少年時的歌,很多很多,我已經不記得了。我隻覺得非常非常非常的快樂。現在想起來,那日的豔陽高照和路上滂沱大雨形成非常決絕的對比,仿若兩個世界。
那日陽光異常燦爛,熱帶炙熱的陽光,如沸騰的岩漿傾斜山林,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蔥翠山林、玉米地、河穀,全部閃白,在記憶中留給我一幅曝光過度的影像。村口豔麗的經幡被大風撕成虛影,隻剩下顏色。那陣陣呼嘯而過的大風,像澎湃的大海一樣,彙總在一起無邊無際的大海,時而遠去,時而歸來……
喝了太多的黃酒,這酒,入口淡,後勁足得像頭牛。白日醉酒的感覺真是欲仙欲死……
董老師唱門巴人的歌給我們聽,門巴的情歌叫“加魯”,酒歌稱作“薩瑪”。董老師唱的門巴情歌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仿佛是一個小夥子唱情人嫌他貧窮而離開,有點憂傷有點詼諧有點自嘲。
唯酒歌有印象,每段結尾重複吟唱的那幾句詞非常好,漢語的意思大概是:
祝願相聚,永不分離。
如若分離,願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