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師說在車上的時候他們幾個人議論,說這兩個人是不是來旅遊的,看起來又不像。但又不是墨脫人。墨脫縣城人極少,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都麵熟。猜測我們是幹嘛的。從未見過人騎摩托進來還帶人帶行李,勇氣可嘉,但也太危險。
我說你們墨脫人不是常年走這路麼,你們能走我們也能走。就像小曹說的,沒有人走不過去的路。
董老師說:“話雖如此,不到萬不得已,我們能不走這條路就不走這條路,多走一次就多一次危險。人都說生死墨脫路。在墨脫四年,我隻出過墨脫兩次。一次是四年之中唯一一次回家探親,一次是出走。哦,加上這次才是第三次。”
四年前,董老師也如今日我和阿亮這般,穿著軍用雨衣,解放鞋,進墨脫。不同的是我們騎車,他們徒步。剛從大學畢業分配至此,一行四人,加一個當地老鄉向導,背著行李往墨脫走,一路傾盆大雨,走了好幾天。在路上和當時的女友,也是同班同學還因小事鬧別扭。董老師笑說:“就因為和我慪氣,她憑著這股氣撐到了墨脫。男人這樣走都要虛脫。何況一個女孩子。一晃四年過去了,我還出過墨脫,她一次都沒有出過。路太難了。以前墨脫沒有網絡,消息都很閉塞。人待在那裏很悶,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打牌。漸漸成廢人。什麼理想、事業、人生漸漸虛無。久之,和外麵的世界脫節厲害,有次回家探親,硬是不敢過馬路,覺得車特別多。”
“偶爾有遊客進墨脫,我總想和他們搭訕,畢竟是外麵來的人。但是能說話的也不多。待久了我自己的交流能力也退化了。覺得悶,悶得人喘不過氣來。那種孤獨壓抑的感覺讓人要發瘋。終於有一天,深夜,我什麼都不管了,提了把門巴砍刀就出走了,我想走出去,去哪裏我也不管了,隻想離開這裏。深夜打著手電筒,提著砍刀往外走,什麼熊啊,野獸蟒蛇之類的那時都不在我考慮之內了。隻想走出去。我覺得我待在這裏人要壓抑得發瘋了。”
“走到80K,已經是三天後了。學校領導打電話到80K讓人堵住我。那時候走了幾天,人漸漸平靜下來,回去後,也沒有處分我。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他悶悶地喝了口酒,看看我,笑了笑:“嗬嗬,光說我自己的了,說說你吧,硯台這個名字很好,你父親是畫畫的?”
“嗯,會畫國畫,不過畫得一般般。隻是喜歡。”
“老家是哪裏的?看你應該是江南那邊的吧?”
“老家是安徽桐城。”
“啊,赫赫有名的桐城派啊,哈哈。那個地方我去過,很不錯。出了很多讀書人。”
“嗯,聽我爺爺講過什麼晴耕雨讀之類的,商人或者官員回鄉不如一個學者或者老師所受的尊重。比如有古祠堂需買門票,我跟賣門票的大爺說,我朋友是位畫家,當即受到尊重,免去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