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總是黑的很早。
夜幕已緩緩拉下。
今夜的天幕隻有黑,濃重的黑。
無月,有風。
這座府邸卻燈火輝煌,宛如明珠。
府邸很大,也不知有多少庭院,多少花林,多少樓閣。
一輛馬車停在府邸門前,極為簡陋的馬車,車廂堆滿了竹子,竹子旁邊還坐著一名少年,腰間斜插著一杆絳紫高山竹的少年。
這少年當然是古朗。
這府邸當然是司馬府邸。
古朗已站在了司馬府邸門前,馬師傅也下了馬車。古朗上前輕扣了兩聲門環,門很快就打開了。
開門的是司馬世家的下人,穿著雖不華麗,衣服卻剪裁得整體得體。
這下人正要開口詢問,古朗已說道:“我是竹行鎮竹影裏的雜伇,來給司馬世家送昨日訂購的竹子。”
“請等一下,我通報一下管事。”
這下人說話也和衣著一樣禮貌得體。
古朗並沒有等多久,不一會兒,這下人已返回來,請古朗和馬師傅進入了府邸,馬車也被下人牽去了馬廄。
府內遼闊,樓宇成群。
昏秋凋萬木,司馬庭院卻花林簇擁。
長廊交錯排列,燈籠連綿在一根根圓木頂柱上,像無數紅日鑲嵌在黑夜。
一條長廊,一個童子。
童子身後跟著古朗和馬師傅,他們已經見過管事,現在正被童子引著去司馬府邸的遠香樓。
客從遠來,其樓自香。
遠香樓正是司馬世家安頓客人下榻的樓閣。
遠香樓果真很香,卻並非客臨門之香,而是菊香。
黃而淡雅的秋菊便開在遠香樓下,花容飄若浮雲,花香醉如美酒,花海爛漫又似春日陽光。
陽光總是令人愉悅的,遠香樓也足以另任何一位住客愉悅。
司馬世家的確很懂得待客之禮。
燈初上,夜未央。
門已經關上,是很精致的廂房,馬師傅就住在隔壁。
晚飯已經吃過,是很精致的菜肴,古朗躺在床上仍在回味。
床很軟,古朗已經很困了,他的眼簾慢慢拉下,有細微的呼吸聲,顯然已進入了夢鄉。
燈火漸次熄滅,隻剩下走廊的幾盞燈籠還泛著微弱的光,夜已經很深了,風也刮得越來越大,明天似乎又是一個陰雨天。
天還未亮,隻是寅時。
夜黑,風寒。
地麵上升起了一層冷霧,霧並不厚。
大地一片沉寂,隻有風聲,寒鴉聲。
風聲嗚咽,寒鴉淒切。
大地並沒有沉寂更久,天突然提前亮了。
腳步聲驟起,驟增,燈火瞬間點亮,然後就是無盡的喧囂。
很多人,很多火把,火把成蛇形穿梭在諾大的司馬府邸內。
風還是很大,可是已經聽不見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