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幽夢轉首看皇後,“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本來還想查清之後再稟明皇後娘娘,臣妾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背後主使,做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秦幽夢盈盈一笑,目光悠悠再殿重諸人身上蕩過,最後停在玥貴嬪身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誰不曾為人子女,如何能狠下心以痘毒加害慧妃姐姐之女呢。”
皇後唇邊綻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沉聲道:“果然宸妃是要有皇子的人,深具舐犢之情。”皇後看著座下數十妃嬪,麵容沉靜若秋水無波,“皇上膝下子嗣不多,然而為我天朝江山萬年計,還盼諸位妹妹多多誕育子嗣。本宮必然對諸位之子視如己出,一視同仁。”
眾人聞言忙起身道:“臣妾等謹遵皇後教誨。”卻見一女盈盈越眾而出,聲音清亮沉穩,“皇後娘娘說的極是。皇長子雖然天生頑疾,若非娘娘悉心招撫,皇長子何能出落得今日這般一表人才,娘娘慈愛之心堪為天下女子垂範。”說話之人卻是蕭慕婉。
荃皇貴妃不以為然地撇過頭。皇後隻作不見,滿麵含笑道:“本宮不過囑咐兩句,何必都站著,快坐下吧。”
秦幽夢抑製住心底暗暗噬燒的怒火,溫言道:“皇後是諸位皇子與公主的嫡母,咱們也都是庶母。”我深深看向皇後溫和而端莊的麵容,徐徐道:“人人都如皇後這般賢惠就好了。”
荃皇貴妃的眼眸中蘊著清冷的笑意,幽幽落在秦幽夢的身上,似被了一層秋霜般生出涼意來,口中卻無比親切,“宸妃雖是妃中第一人,卻很懂得尊卑嫡庶,難怪皇上這般疼她。”
沒等秦幽夢回話,皇後身形微側,緩緩道:“本宮身子乏了,你們且退下吧。隻留宸妃與慧妃陪本宮說說話,也好談談養兒之道。”
眾人聞得此言皆是默默,幾個性子急躁的已耐不住露出幾分嫉色。眼角的餘光瞟見玥貴嬪匆匆步出殿外,容惠眉目間皆有難掩之怒色,疾步跟隨玥貴嬪去了。
外頭晨光眩亮,庭院中月季叢翠色茵茵,全未受秋意所染,此時星星點開了些怯怯的小花苞,也頗為嬌豔。卻是數十本山茶競相爭豔,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深紅粉紅團團擁擠簇在一起,十分熱鬧。如此秋光,被坤寧宮重重深紅如血的雕花朱窗一隔,落進坤寧宮中便成了淡濛濛的一層寂寞輕紗。簾外風聲簌簌,吹動枯葉的碎裂之聲,繼續的一聲半聲傳到坤寧宮,更顯得幽靜。所謂庭院深深,大約也是如此吧。
皇後半闔著眼睛,安靜的姿態朦朧直欲睡去。秦幽夢和趙賢兒默默不語,心中卻警醒如獸,深知皇後獨獨留下她們,必有她的盤算。 凝滯般的沉默之後,皇後眼見趙賢兒拘謹,淡淡笑道:“本想好好與你們聊上幾句,奈何真是老了,乏得很,倒是白留你們了。”
趙賢兒隻得起身道:“娘娘言重了。”隨後看了秦幽夢一眼,“那麼,臣妾告辭。”
秦幽夢整一整衣衫,亦依禮告退。才走三步,卻聽皇後的聲音在背後幽然響起,似一縷幽魂般附上耳畔,“昨兒虧得有宸妃在,想來也真是巧。雲茉的事還好有你在。”
皇後撫著手腕上的明珠手串,粒粒拇指粗的光潔明珠瑩瑩生出淡粉色的柔和光暈,愈加顯得皇後的手腕瘦的如枯柴一般。脂粉堆砌下的皇後顯得妝容格外厚重,她亦妝扮精心,絲毫不肯疏忽,失了皇後的尊貴體麵。此刻她一字一字說得極慢,“可不是麼?若非梅若不小心沾染了天花痘毒的衣衫到慧妃宮中時恰好有宸妃在,又恰好宸妃發覺了衣衫上的險處,可見宸妃關心慧妃無微不至,又福澤深厚福及雅芙長公主,化險為夷,將來公主長大,必得好好謝謝宸妃。”她輕輕咳了兩聲,微笑道:“可見宸妃協理六宮用心至深,所有之事都能貴在‘恰好’二字之上。”
她句句咬住“恰好”二字,秦幽夢不覺心中一凜,想必趙賢兒聽在心中都會疑心是秦幽夢暗下毒手。然而此事未成,如今在趙賢兒麵前,她又字字指在“恰好”二字,意指秦幽夢故作姿態設計拉攏趙賢兒。
趙賢兒眉心微微一動,立刻又垂下眼眸,見皇後雙眸緊閉,拽了拽秦幽夢的衣角,微微搖頭,隻字不語。
秦幽夢正欲反唇相譏,眼見趙賢兒情狀,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氣忍耐,隻道:“皇後娘娘心細如發,娘娘知道如許多的恰好,本宮卻不如娘娘有心。”
皇後拂袖起身,隻語重心長道:“慧妃,好好當心你惟一的孩子。”說罷深深看向秦幽夢,“宸妃也是。”皇後緩緩的按了按太陽穴,細聲的道:“好了,你們都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