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宇文弈張口,“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不。”謝懷瑉簡短拒絕,目不轉睛,手下輕撚著針。
陣陣刺痛帶著酸麻慢慢轉成是焦熱,代替了原有的寒冷。失去的知覺漸漸回來了。
又是一滴冰冷的汗滴落下來。滴答一聲,像是落在宇文弈心上,冷得他一顫。
“夠了!”他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
謝懷瑉一驚,指尖的銀針掉落到地上。
“陛下……”
常喜機靈地使了一個眼色,宮裏的下人全都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小太子雖然不情願,也被帶了下去。
謝懷瑉抽出手,重新拿起一根銀針,紮進穴位裏。
“一套針法行起來,就不可斷,不然效力就大打折扣。”她娓娓地說,“陛下不用擔心,我不過是行一套針罷了。”
宇文弈的眼眸比外麵的夜色還要黑。
“你……”他斟字酌句地開口,“我從來還……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皇後。”
謝懷瑉嗬地一聲輕笑,“我是不像個皇後。原本也沒想去當,是那人擅自給我封的。”
“可是,”宇文弈說,“有你這樣的一國之母,卻是百姓之福。”
“陛下過獎了。”謝懷瑉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這個位子,隻要稍微有責任心的人去坐,都可以對百姓很好。”
宇文弈搖了搖頭,卻不說什麼。
謝懷瑉想到他那幾任傳奇又剽悍的太太,很想笑,又覺得拿人家過世的太太開玩笑實在太不厚道,隻好咬著嘴巴忍著。
腿上施完了針,謝懷瑉自己也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了。
“休息一下吧。”宇文弈要叫下人。
他起身坐起來,原本輕攏著的袍子隨著動作忽然鬆開,露出裏麵的胸膛來。
謝懷瑉直覺先是一驚,然後急忙把視線往其他轉,可是就在那瞬間,她看到了他胸膛上一個不陌生的疤痕。
“那是……”
宇文弈低頭看到敞開的衣襟,萬年冰山的老臉上也終於出現了一種叫做尷尬的表情。
謝懷瑉沒看他臉色,反而還指著他胸前一處,問:“這個傷口形狀,很眼熟。”
宇文弈的衣服,掩也不是,不掩也不是,手僵在那裏。
謝懷瑉注意力全在另一邊,“陛下,我記得這是某種毒發作後留下的特有的疤痕。”她人還靠得更近了,手都快點到宇文弈的胸上,“就您這情況來看,應該是醫治得很及時,隻有傷口處留了疤。我想想,那是什麼毒來著。”她最近大腦不夠用。
宇文弈趕緊把衣服掩上,代她作出回答:“是千秋紅。”
謝懷瑉恍然大悟,想了起來,“就是千秋紅!陛下你怎麼樣中的這個毒?”說著湊過去儼然一副還打算把衣服扒開看個究竟的架勢。
宇文弈是經曆過大風雨的人,可是這個時候也不禁十分緊張,兩手緊抓住衣襟,笑得很是勉強。
謝懷瑉一本正經地分析:“陛下,看那傷疤,你中這毒絕對不超過十年。”
宇文弈往床裏麵縮了縮,啼笑皆非,“你真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謝懷瑉問,“我現在記性壞得很,才吃的飯轉頭就忘。陛下問的是什麼?”
宇文奕歎了一口氣,終於提點道:“六年前,齊國京都郊外,破廟。”
謝懷瑉眨了眨眼。
宇文奕耐心等她想起來。
謝懷瑉終於啊了一聲,抽了一口氣,“原來……原來……”
“難得你還記得。”
謝懷瑉一臉驚喜,“我記得!這事我還記得!我逃婚跑出來,躲在廟裏。後來你們來了,我還記得你是給抬進來的,還有一個人熊大叔。”
“那是赫叔。”宇文弈說,“他在護送我回來的路上,為了保護我,重傷不治。”
謝懷瑉聽了不由覺得遺憾,那位大叔雖然反應遲鈍了點,可是人應該非常好。
“你那時怎麼在齊國。”
宇文弈簡單地說:“也是為了國事。我並沒有公開身份。”
“誰要害你?”
宇文弈苦笑道:“也許是我大姐,也許是我小妹,甚至有可能是我母親。”
謝懷瑉知道又觸了他的禁。
“你救了我。”宇文弈抓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深邃雙目牢牢注視著她。
謝懷瑉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義不容辭的。您……一直知道?”
“我記得你的模樣。”
“可是那個時候,你……”
“我那時改變了容貌。”
“像十三一樣?”
宇文弈微笑,“我同他曾師從同一個師傅,學到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