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灩飛沿著他的牽引,一步一步踏上鋪著青毯的石階,深深呼吸,透過那紅紗,眼角餘光望著山岩。
山崖間,蔓草叢生,滴散著未幹的雨水。
那歡悅的笙鼓順風飄揚,回旋於空山幽穀。
天籟山主峰之側的懸崖間,藍袍素帶的洛雲斜倚著冰冷的岩石,攀附於不為人見的角落。他可以聽到那喜氣洋洋的樂音,一波一波地襲來。絲竹聲悠揚動聽,好似唱著百年好合的歌謠。
透過身前的藤蔓,他甚至可以隱約看到山門前的那塊高聳的石碑。在那石碑之上,有一點粉白色的身影如天上降下的星粒,落在凡間。
山風吹得他麵前的藤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葉子上有水珠滾落,滴在他的臉上和手上。
對麵的迎親隊伍已經入了山門,洛雲寂然一笑,取出腰帶後懸著的皮囊,朝著天上人間的方向微微一舉,便飲盡了濃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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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齊入洞房。”
蕭葦以紅綠錦緞引著君灩飛走進洞房,蕭茉挽著父親的臂膀目送二人的背影。昊龍在一邊抱拳向蕭克天恭賀,蕭克天回頭道:“今夜要嚴加防備。”
“是。”昊龍點頭答應。
蕭茉揚眉道:“難道那個洛雲會趁這個時候來天籟山?真不要臉。”
蕭克天歎了一聲,便往外走去。
洞房內,君灩飛端坐於床前,殷紅的蓋頭遮住了麵容。隻聽腳步聲響,蕭葦已來到她麵前,握住了她的手。
“灩飛,你是我的新娘。”他的聲音清悅歡喜,掌心竟微微出汗。
君灩飛忽覺眼前一亮,那紅蓋便已被蕭葦以秤杆挑開。她緩緩抬頭,眼前珠簾輕搖,琮瑢作響。
蕭葦的眼裏閃著光芒,唇邊帶笑,從仆婦手中取過一雙係著紅綠緞帶的酒杯,將其中一個酒杯遞給她,輕聲道:“這是合巹酒。”
君灩飛的心神到現在還未平息,一路上隻覺紛紛擾擾,十幾年的時光,十幾年的等待仿佛就在這一段短短的山路上都化為雲煙。而此刻,眼前這執著的少年,眉眼間依稀能找到蕭然的影子。她不禁想到昨夜蕭茉問她的話,是不是,是不是在找一個替代?
她當時的回答是很果斷的。
她從來不會放任自己的心思,也不會像蕭茉那樣深陷情陣無法自拔。得不到的,終究是得不到,耗盡了青春歲月,等盡了花開花落,也不過是蓮香渺遠,經不起四季流轉。
或許,對於蕭然而言,她君灩飛,實在太過熟悉,又太過清淡。
同樣寡言淡漠的他,能與她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舉杯對月,卻不能對她燃起熊熊火焰。
君灩飛唇邊浮現釋然的笑意,決然毅然的伸出手,接過蕭葦遞來的酒杯。
“爹爹!”君灩飛的手指才觸及酒杯的時候,房外忽然傳來蕭茉淒慘的叫聲。
蕭葦聞音一驚,不等君灩飛站起,已飛身衝出洞房。君灩飛緊隨其後追出,才出洞房,便聽昊龍高聲叫道:“少主,小心!”
君灩飛急奔上前,隻見院中間,蕭克天倚牆坐倒,蕭茉手足無措地站在他身前,臉色雪白。昊龍則緊緊拉住蕭葦,阻止他上前。其他部屬皆麵帶驚恐,屏息站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