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軒頷首道:“不錯,說起來,你在四歲之前,便是生活在此的。隻是你當時幼小,恐怕早已不記得了。”
蕭然心緒紛亂不堪,抬目四顧周圍,低落道:“我,我已忘記了。”
銀鈴看他失神的樣子,心中一痛:“既然他們如此恩愛,那江……江伯母又怎麼會去了天籟山?”
慕含秋看了看她,道:“少欽雖然極其珍愛妻子,可是他天性率真,隱居不到兩年便不甘冷清,時常獨自到山外遊曆。繡竹起先是苦苦等待他的歸來,到後來也按捺不住,多次外出尋他。我們隻道她找不到少欽便會回來,不想她恐怕是就在那幾次外出途中結識了蕭克天。此後她說是出去找尋少欽,漸漸不在穀中常住,而少欽回來之時,我們對他談起,他竟然毫不起疑。直到兩年後的一個冬天,那時即將過年,數月不歸的少欽忽然返回穀中,帶著許多禮物要送給繡竹。不料,卻在當天發現繡竹竟然懷有身孕……我到現在也忘不了,少欽當時的神情……”
她閉上雙目,神色痛楚,良久才啞聲道,“他在寒冬臘月,獨自站在這寒潭中,任憑那瀑布不斷衝擊著他。那夜雪花紛飛,潭水冰冷,他就這樣呆呆站了一夜。我們唯恐他出事,全都守在潭邊,不料到天亮時分,才發現江繡竹已經趁夜色悄然帶上兒子,離開了這裏。”
蕭然聽她說到此,顫聲道:“正因這樣,她就帶著我,到了天籟山?”
段盛平冷哼道:“想來正是!我們到處探訪,怎麼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卻不料她竟跟了蕭克天這個黑道宗主!早知如此,少欽就該聽他母親的話,不與這個水匪之女成親!她這樣無端消失,少欽失魂落魄,再也不複當日瀟灑,整日四處尋找這個女人,連自己的家業都無暇顧及。好端端的清風閣逐漸寥落,終至破敗,實在是這江繡竹所害!”
蕭然忽抗聲道:“我母親在天籟山,經常鬱鬱寡歡,她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樣薄情!”
“笑話!”段盛平冷笑道,“你不要為她說好聽的。她若在意少欽,怎麼會私奔逃走?此後她還與蕭克天生了一兒一女吧?你可知道,後來她又曾經回到此處,卻正是她這一來,害死了少欽!”
蕭然手足冰冷,隻覺呼吸的空氣都是陰寒的,顫聲道:“她為什麼會回來?”
秦一軒歎道:“是為了救她的另一個兒子。”
“蕭葦?!”蕭然驚呼一聲,猛然想起往事。
蕭葦自出生後便體弱多病,遍尋名醫也無濟於事,拖到七歲,已是沉屙不起,隻要稍微一動,便會臉色發青,呼吸不穩。
忽一日,趁著蕭克天閉關練功,母親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偷偷抱著蕭葦下山。臨走之時,曾來到竹林看望蕭然,神情哀婉道:“此次下山,要去找一位神醫,為娘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求他醫治你弟弟。”
蕭然彼時還與蕭葦情同手足,撫著弟弟蒼白的臉頰,向江繡竹道:“娘,我等你們回來。”
卻不知,這一走,竟是永別。
待到蕭克天下山,帶回的是江繡竹的死訊。他甚至都沒讓蕭然見母親最後一眼,就將江繡竹帶到了那久寒之處。
而蕭葦,身體雖一天天康複,卻從此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性格孤傲冷漠,再不願與蕭然交談,甚至連死去的母親,也似乎不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