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九華1(1 / 2)

夏日炎炎,蟬鳴不斷,放下手中的書冊,推開窗,就看到天井裏的高大樹木營造出的一片清幽,綠意蕩漾,小花圃中所栽種的花草還是母親在世時親手種下的,也有花匠修剪,卻怎麼也比不上母親的精心就是了。

“少爺,可是蟬鳴聲擾了?”小書童爬在樹上高聲說話,手中的杆子還搖了搖,杆頭上粘著漿糊,是專門用來捕蟬的,每到夏日,母親害怕蟬聲擾了他讀書,總是讓仆役輕手輕腳地拿杆捕蟬。

“誰讓你上去的,那麼高,若是掉下來可怎生好?還不快快下來?!”收回遐思,板著臉,嗬叱書童,這小書童沒有半點兒精心讀書的念頭,成日裏捉貓鬥狗倒是好手,有心不要他當書童,卻也不忍心賣了他到別家受苦。

“知道了知道了!”小書童老氣橫秋地應著,麻利滑下樹來,看著比上樹更快了幾分,拍拍腰上裝了不少蟬的袋子,臉上有著得色,“這東西還能夠值些錢,我去賣了它再回來啊!”

“等等!”叫住了小書童,麵沉下來,問道,“可是家中已經沒有錢了?”

“少爺是君子,別成天錢不錢的,多俗啊!”小書童擺擺手,臉上還是快活神色,卻露出了手心上的勒痕,那絕對不是拿粘杆留下的痕跡,也不是爬樹留下的傷痕,紅色的一道從虎口處拖過,已經破了皮。

唐經格轉身出了房門,拉住了小書童的手,細細看著,輕聲道:“璠兒,可還疼嗎?”

“不疼不疼,郝伯已經給我上過藥了!”璠兒一邊搖頭說著一邊收手,把手背到了身後,有些躲閃。

“我知道了,你去吧,順便打聽一下可有去昭義的商旅,我有封信要送到昭義去。”閉了閉眼睛,不再看璠兒快樂地應聲,轉身回了屋子,自己的堅持,怕是害苦了他們吧!

唐家唐正德在朝任右丞,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權傾天下,卻少有人知道唐經格也算是其九族之內的親眷。

唐經格一支本來就是唐家遠支,早已不複來往,加上唐家老爺子也是個硬骨頭,不肯攀人富貴,因此從來與那位唐正德無甚交際,比起那些隻要是姓唐都上去攀關係的人來說,也算是有骨氣有風骨的,可惜… …

自己的堅持應該是錯了吧!父親早喪,一直被母親教養,卻不肯求助於親眷,即便是有了“東州第一風流”的名號又如何,即便是文章做得再好又如何?母親久病無藥最終操勞至死,而他,依然兩耳不聞隻知攻讀,勞累了郝伯和璠兒,家裏,怕是沒有米了吧,就連這院子,也是租來住的,租金也拖欠好久了。

郝伯在當管家打掃家事之餘還要悄悄出去做賬房賺錢,璠兒小小年紀也早早就開始了幫工貼補,說起來,倒是自己這個主人家拖累了他們,若是不用養活自己,他們應該也能夠過得很好吧!

坐在書桌前,提起筆,寫下了一封算是求助的信,整理了一些文稿一並附上,找了個盒子裝了,這才坐下等著璠兒回來,若是能夠得了那個做右丞的親戚賞識,應該很快就有出頭之日了吧!

朝廷十年一次選拔人才,實在是太漫長了些,對他來說,實在是遠水解不了解渴,舍下臉皮求助朋友的事情他更做不出來,也隻能枯等了。

太平元年一月,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年六月,辦貪官唐正德案,… …

“少爺,這次恩科可是難得的機會,可千萬不要錯過了,郝伯等著你的好消息!”老人的手不停地搓著,主仆有別,即便把眼前的玉人兒當作了自己的孩子,卻也始終不敢上前觸碰一下,而是站立一旁,目光殷勤。

“嗯,我知道了。”快要上馬車,卻始終不見璠兒身影,不由奇怪,“璠兒呢?他又跑到哪裏去了?”

“嗯,嗯… …少爺莫問了,快走吧!”郝伯張口結舌著,眼圈紅了紅,背著臉擦了擦眼角,他怎麼能夠說為了這次去昭義的費用他賣掉了那個天真活潑的璠兒?

時間的確很趕,恩科就定在九月,開考之前少不得還要進入太學聽講,趕早不趕晚。唐經格點了點頭,情知郝伯模樣有異,卻也不敢再問,上了馬車,還聽得郝伯在殷切地囑咐路上該如何如何,眼中全是酸澀之意。

璠兒他,若是在別家,也許會更好一些吧,至少不用他一個小小書童操心生計… …這樣想著,心裏也好過了許多。

馬車跑起來,略有顛簸,車內已經被郝伯防止了一些舊棉被,卻還是免不了在坎坷處顛上兩顛,屁股發麻。捉著窗欞的手有些用力,努力保持著儀態,‘風儀比蘇君,才華動四州’,即便是這樣的一個虛名,也是用了千百倍的努力才換來的,怎可因為旅途疲憊而有所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