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玉騏走到妹妹的閨房門口,看見府紫薇的房門虛掩,他輕輕叩了幾下,推門而入。
府紫薇站在梳妝台前,手裏握著一件物事。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她輕輕回頭。
“哥。”
府玉騏點點頭。看著她有些憔悴的臉,不由擔心她胸口的傷勢。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東西,原來是一支舊簪。他一眼便認出這是母親在世時用過的舊物。
“哥,我好想娘親。”
府玉騏聽到她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聲音,心中一痛。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聽過妹妹如此溫婉的聲音了。自母親去世後,原本性格孤僻的妹妹行事更加乖張。她平素不多說話,但私下卻做著一些讓人疑惑不解的事情。這些府玉騏怎會不知?隻是沒有明說出來。默默縱容著。希望有一天她能慢慢改過。
可是今夜,他突然覺得很無力。心裏生出一股深深的厭惡來,厭惡自己以前的不聞不問的所作所為。眼前的妹妹小小的身量,瘦削的肩膀,本來是他要好好保護的。可是他能保護好她嗎?
“哥。我聽說世界上有一種鳥,叫精衛。它們銜草填海,日積月累,終於把海填平了。是嗎?”府紫薇柔柔問道,清澈的眼眸注視著府玉騏。
府玉騏點點頭,道:“是的。精衛填海。”
“它們把海填平了,對嗎?”
府玉騏愣住。這個故事他從小就聽人講起,但最終的結局,卻不得而知。
“那是傳說,也許它們成功了罷……”
府紫薇打斷他的話,大聲說道:“哥,它們填不了海!它們做的隻是徒勞!”她眼裏盈滿了晶瑩的淚滴,幽幽道:“人也是一樣。人心就是大海,無論你怎麼投入,都沒有辦法填滿這個巨大的溝壑!”
府玉騏這才驚覺,他映像中那個乖張的小丫頭,早已有了女兒家自己的心事和煩惱,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心裏,卻永遠以為她是長不大的孩子。他不知怎麼安慰她,隻道:“人心與海不同……”可為什麼不同,自己一時間也說不上,隻愛憐的望著她。
府紫薇盯著銅鏡中的自己,過了很久方道:“這個道理,娘很久以前已經告訴過我了。但我那麼的愚笨,到現在才明白。”她舒了口氣,仿佛下了什麼決心般,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拿出一把鐵製鑰匙遞給府玉騏,道:“哥,我拜托你做一件事情。地牢天字號最末一個房間裏關著一個人,他叫方小邪。你把他放出去吧。讓他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想找誰,就去找誰。告訴他,他從來就是自由的,沒有被任何人困住過。”
方小邪慢慢踱出牢房。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這個關了他好些天的地方——雜亂的草堆是他睡覺的地方,雖然不整潔但於他這個長期流浪的人來說,還算舒適。草堆旁是一疊剛剛卸下來的鐵鎖,這是這些天來牢牢扣住他的東西。牢門旁邊淩亂堆放著一堆破碎的酒壺殘片。那是幾天前他和那個“小魔女”喝酒時留下的。他還記得當時“小魔女”攜著酒壺來找他喝酒時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與平日裏見到的那個囂張跋扈的丫頭相去甚遠。想到那個丫頭,不由一身冷汗。這些日子來可是受了她不少的折磨,現下這些悲慘的遭遇可以結束了麼?還是那個“小魔女”想到了更加“新穎”的方式來折磨他?他看了一眼領著他走出去的紅衫丫頭,沒有打算問她什麼。因為他知道,她是個啞巴。而且什麼都不會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