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嬰大王 聖嬰4(1 / 1)

周姐竟然開始講起往事。我耳邊聽著嬰兒越來越大的哭聲,隻能祈禱這老尼姑快點囉嗦完。

周姐繼續講著,因此有的人懷了女孩,但想生個男孩的時候,就會偷偷的送到這裏來。然後,哎。我們這裏當時是附近幾個縣唯一一家大醫院。

周姐的話讓我大吃一驚,一時還真有點無法接受。

當時我剛從醫學院畢業沒多久。對於有機會做這種手術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想那麼多。

我記得那天是在三點鍾的時候。幾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女人來到醫院,女人挺著個大肚子,表情滯留。亂糟糟的頭發抬著頭,眼神放空看著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有時還會咧嘴笑笑。

他們找到主任,要求做手術。三更半夜的,當時的主任有些不願意,其中一人和主任在辦公室商量了很久。這些人都是女人夫家的親戚,女人已經連著生了兩個女兒,沒想到這一胎又是,為了省下點口糧將來有機會養個兒子,所以想出了這個辦法。

大概是閑的無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進了手術室。

一般根據孩子在子宮的大小,也就是不同月份會選擇藥物流產和產鉗還有剖腹。所謂產鉗其實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子體要在宮腔內搗毀在夾出。這些你也學過。

女人的肚子當時已經很大了。所以最終選擇剖腹產。當時的醫生都很懶,大晚上的,巴不得去睡覺。進手術室也就湊個熱鬧,誰還願意消毒,穿隔離衣,手術衣。莫名其妙,這台手術最後推到了我身上。我當時還太年輕。這麼早自己就可以主刀。求之不得。

第一次主刀的感覺和平日裏搭把手遞手術刀的感覺完全不懂,看著皮膚在刀尖下因為張力向兩邊翻起,露出裏麵的黃色脂肪和鮮紅肌肉。我有點興奮。心裏陶醉著自己第一次主刀是那麼完美的流暢。

但當取出孩子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那個半成型的嬰兒竟然睜著眼睛,轉動著看向在場的所有人。主任在一旁顫顫驚驚的遞給護士,護士嚇得後退不敢接,最後被逼到牆腳。護士一下哭了。當主任瞟到其他幾個護士時,竟然所有的護士都哭了起來。整個手術室像在辦葬禮似得。

最後主任是自己提著袋子出去的。

我在手術台上完成了縫合,長長的籲了口氣。總算,第一次完美的完成了。雖然看到嬰兒那刻已經沒了起初的興奮。

你知道那現在一直鎖著的房間麼,以前那裏就是處理孩子的地方。主任把嬰兒扔進了裏麵的塑料桶裏。女人被值班護士推到了病房。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我一個人在消毒室裏麵換衣服。

外麵突然開始傳出哭聲,先是嬰兒的哭聲,接著是一個個女人的哭聲。

我沒換下衣服就直接開門出去。所有人都擠在一起,躲在那扇門外。哭聲隔著門從裏麵傳出,越來越響。一個根本還未成型的嬰兒,卻,卻。

或許是我當時年少氣盛,看著那一個個膽小的抱在一起哭的護士。我很是不削。我推開門。慢慢靠近那缸。湊過去一看,我看見那嬰兒在缸裏翻騰著,我拿起一旁的掃帚,死命把它往下按,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終於消失了。

周姐眼角已布滿了淚漬。小萍死了,主任也死了,所有那天在手術室的人都一個一個的死去,哪怕他已經辭職了多年,哪怕他跑到了國外,這是報應,逃不了的。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前的主任,穿著純潔的白色,可誰會想到,這藍天下的高尚職業。我以前是那麼憧憬。

門外哭聲變得更加響亮。

我站起身慢慢移出去,心理麵一片空白,我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或許什麼也不想,唯一的念頭是想去看看。原本刷的雪白的牆壁走廊變的有些破舊,雪白的牆壁上染紅了一片有一片,走過時有股腥臭味道。每向前走一步,哭聲就越讓耳朵發麻。

遠遠的看見手術室門口,大門來回的搖曳,開了有關上,關上又打開,碰,啪,啪,碰。一次一次的折磨著心跳。

手術室旁邊的門縫下,紅色的霧氣在湧出。原本的大鐵鎖不見了。哭聲在我走到門口時戛然而止。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顫抖的推開門,四周已經掉滿了灰塵,空氣裏也能吃出那厚厚的塵味,我看到了那塑料桶,塑料桶被打翻,紅色的液體把腳下都染紅,穿過身後一直流盡走廊。我鼓足勇氣伸頭看去。殘留的液體裏空空如也。

我的身後突然傳來笑聲。腳一軟整個人一下跌在地上,門如風吹般重重關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個嬰兒,頭被擠壓的有些變形,深色的皮膚,咧著嘴,上揚著嘴角在笑。我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直直的望著那嬰兒。嬰兒的頭很大,短小的四肢還不能把它撐起。頭貼著地麵,四肢像鴨掌波水般,緩慢的朝前挪。動作卻很麻利。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我的腳下,我能感覺到那稚嫩的小手,搭在我的腳踝。

我慢慢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我聽到一聲巨大的撞門聲,接著是嬰兒的哭聲,是那女人,女人抱起孩子。

孩子,媽媽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