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曾拂我衣如雪,山月曾照我臂如霜。
天媛手持長笛款款在林間行走,林木蔥鬱,花香醉人,陽光向林間投下斑駁的影子,將大自然的美麗映襯得層次分明。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俯身采一朵草間的野花,抬頭望一眼連綿的青山,不禁產生了幾許留戀,對這人世間的留戀。
她輕輕掀起裙擺,踏足在青石之上,玉手輕撫橫笛,就口緩緩而吹。悠揚的旋律便忽然自唇間飛起,繞樹三匝,掠空而去。
她想,那人該會聽見的吧,雖然是山遠林深,雖然有鶯聲淩亂。
草樹搖曳,是山風起?是故人來?
她看見他背著一簍草藥從林間走來,抬頭望了自己一眼,忽然在十幾步外,站住。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兩鬢已然斑白,是了,人生又有幾個三十年,三十年的風霜可以染數不盡的青絲成雪。三十年隱居山林,翩翩少年郎也被這山風吹老。
她不禁有幾分傷感,隻是她學不會任何表情表達傷心,或是歡樂。
她開口輕輕說道:“我要走了,這一次永遠不再回來。”
他吃了一驚,怔怔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要死了。明天我就去找個有花有草的地方做個墳墓。死在這個季節也挺好,至少,漫山遍野都是蔥綠緋紅。”
“你不是活了一千多年嗎?看起來還這麼年輕,怎麼會死?”
“命數循環,有生有死,不管活多少年,壽命盡了就是盡了。”她輕輕地從青石上跳下來,問道,“我很年輕嗎?”
他點了點頭,微皺著眉頭看著她,不再說話。
天媛也看著他,看了半晌,忽然說道:“你老了,是我讓你在這山中老了,你恨我嗎?”
他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人各有命。”
“沒錯,人各有命。”天媛怔了怔,她冷豔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思考的神色,“你一直問我為什麼會守護詛咒,我都沒告訴你,但這次我要走了,詛咒也可能會永遠消失,我想把師父對我說的話都說給你聽。”
他表情淡淡地望著她,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在傾聽。
“師父所在的那個年代,還有那個年代之前無數久遠的年代,曾經有很多大師創造出很多奇術,他們把易學思想發揮到了極致。或許你根本不會相信,易學幾乎無所不能。可是能掌握易法的畢竟是極少數人,那有貪心有惡念的人,他可以在揮手之間葬送掉數萬人的性命。因此師父曾說易不可傳,傳必滅世,師父又說學易必先學做人,必須謙恭謹慎,低調處事。《周易》中很多篇章便講述做人的道理。
易是一種信仰,但信仰易的人卻找不到強有力的道德製約,師父說這是一種對力量的信仰,也是一種危險的信仰。於是師父去道家尋求約束,可是沒有找到,後來便入了佛家。佛家勸人行善積德,而且解釋了命運的來源,又說行善可以改命,雖然這不一定對,但從信仰的角度給易提供了道德製約,並給對命運絕望的人帶來了生機和寄托。
師父以為,既然有了道德約束,那易就可以發揚光大了。於是他廣收門徒,傳授他們最精微的預測術,並將師門秘術傳給了師弟李淳風,哪知道,這些人竟用易學去賺取錢財美色,隻顧滿足自己欲望卻不顧預言後果,師父一氣之下,便決定像前輩大師們一樣,將所有秘術都焚之一炬,不與流傳後世。他又怕師弟李淳風將秘術後傳,因此設計毒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