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微雲應了一聲,“你來了!”
“來了。怎麼了,睡不著嗎?是不是擔心你爹的事?”
幽暗的星光下,柳微雲輕輕點了點頭:“你一直懷疑我爹跟詛咒有關,我從來都覺得那不可能。但現在看過《卜易天書》的人都死了,我爹的嫌疑是不是就更大了?”
徐沫影從女孩的話語裏聽出了些許的慌亂。她的心從來都平靜如水,可是現在他知道她終於亂了。他淡淡地問道:“你開始懷疑你爹了?”
柳微雲沒有回答他,隻是問道:“為什麼看過天書的人隻有他沒出事?對了,還有我,我也看過,我也沒事,這是為什麼?”
“你先冷靜一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們現在知道的隻是很少的一部分,還不能確定你爹跟詛咒有關。我倒覺得那個白衣女人的嫌疑更大,畢竟,據趙先生講述,他父親死的時候在房間裏看到的是女人的影子。”
“可是,如果我爹跟那女人有關呢?”
徐沫影不禁一怔:“你爹跟那女人有關?”
“有可能。”柳微雲本想繼續往下說,但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就此打住。
徐沫影知道柳微雲心裏一定還裝著更多的線索,於是說道:“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分析一下吧。”
柳微雲點了點頭,輕輕地問道:“去哪?我跟著你。”
“走吧,先出去看看。”
兩人踏著夜色並肩走出了小區,沿著馬路一直走一直走,尋找避風塘之類可以消夜的地方。走著走著,徐沫影忽然問道:“你爹就是羅浮山上我們遇到的那個老人,對不對?”
柳微雲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再隱瞞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該說了隻好全說出來。女孩在心裏無奈地對自己說。
“根據老林的說法,易界的反易學佩飾隻有兩種。山上那兩個小孩身上一定是配戴了避靈符,那麼那個老人明顯就是柳湘公,也就是你爹。可是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隻身一人來北京,還不肯借機會回羅浮山,甚至是有意回避呢?”
為什麼來北京?為什麼避開父親?柳微雲抬頭望一眼遠處閃爍的霓虹燈,開始努力回憶那些塵封的往事。其實有些事情,她也想不明白。
四歲,她是個乖巧的小女孩。那時她喜歡跟著父親去山崖上摘野果,喜歡跟母親一起在樹林裏采蘑菇,喜歡聽鳥鳴風吟渾如天籟。她聰明伶俐,嚐試著學習那些繁雜的易學知識。父親還給她講解有關符咒的知識。她的世界裏,有恩愛的父親母親,有山中的花鳥蟲魚,有易學的精彩奇異,雖然不知道山下是怎樣的世界,但她快樂而幸福。
但是有一天,她從附近的林子裏玩耍回家,忽然聽到父母的爭吵。那時她實在太小,更不知道山外有如許美麗的世界,很多話聽不明白,隻聽母親提到一個女人。她不知道怎樣的女人能比母親更美,但她意識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第二天,母親走了。走前母親抱著她淚流滿麵,小小的女孩睜大了稚氣的眼睛,問母親是不是被父親欺負了,並伸出小手為母親擦去臉上的淚珠。但是在那之後,母親便悄無聲息地走了。
當女孩再次坐在院子裏仰望天空,她看到母親那隻火紅色的鳥兒在頭上盤旋來去,她站起來驚喜地叫了一聲“朱朱”,它便倏然飛下來落在她稚嫩的肩上。她興奮地奔進屋子,大聲地叫父親來看,來看母親的鳥兒飛回來了。父親卻淡淡地說道,那是你媽媽留給你的,好好待它。
十三歲,蓓蕾般的豆蔻年華,她站在搖曳的山風中間,像一株蔥鬱的山茶樹。這些年她學會了沉默,學會一個人享受落霞和餘暉,一個人傾聽飛鳥和風林。山頭上的天空總是有太多的煙雨,她喜歡在細雨蒙蒙的窗前看書。她在或濃或淡的思念中翻遍易經的每一頁。每當這時候朱朱就站在她的肩頭上,靜靜地聽細雨敲窗,聽她翻開書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