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1 / 2)

川雄是在一天黃昏時分失蹤的。三甫想川雄不會再回來了,他呆坐在川雄曾住過的木屋裏,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格楞一家不知道川雄為什麼要走,他們一家數次地站在山嶺上等待著川雄,他們相信川雄會回來的。

川雄真的又回來了,他是在失蹤十幾天以後的一天清晨回來的。回來的川雄一頭撞開木屋,便昏天昏地地睡去了。三甫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他一刻不停地守在川雄的身邊。川雄昏睡兩天後,他睜開眼睛時就看見了守在他身旁的三甫,川雄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三甫握住川雄的手,川雄透過淚光瞅定三甫說:“我要回廣島,我要去找和子。”

三甫一直那麼信任地望著川雄。

“三甫君,你別怪我,你得留下,我理解你。”

三甫一把抱住川雄嗚咽了起來。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回廣島。”川雄氣喘著說。

三甫這時聽見兒子的啼哭聲,他的心也隨著那哭聲顫了顫。

川雄又回到了小木屋裏,三甫知道,川雄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消失的,再也不回來了。那些日子,沒事的時候,三甫總要到小木屋裏坐一坐,他並不說什麼,和川雄一起,呆怔地望著窗外,草枯、草榮、陰晴雨雪……

川雄終於走了,是在又一個初冬的早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三甫衝著川雄的背影跪了下去,他嘶聲地衝川雄喊著:“川雄君,保重啊——”

格楞和格木舉起了槍,他們鳴槍為川雄送行,他們不知道廣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們衷心祝願川雄此行能順利地回到廣島,找到他的親人。

川雄走了,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三甫不知道山外麵的戰爭是否結束了,川雄是不是已經走到了海邊,順利地回了廣島,和子還好嗎?

山嶺仍然如故,山還是那些山,嶺還是那些嶺。

三甫常常望著空寂的山嶺愣神,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他總要到川雄住過的小木屋裏看一看。幾次在夢裏,他都夢見川雄又回來了。三甫知道,他這一切都是徒然,可他不知為什麼,還是希望川雄會突然間回來,仍和他們一起生活。隔三差五的,三甫在小木屋裏點燃爐火,他呆坐在爐火旁,回想著昔日和川雄坐在小屋裏談論家鄉廣島的情形,想到這裏,三甫傷感的淚水就會湧出來,然後他就長跪在地上,默默地祝福川雄能夠順利地走回廣島。

賓嘉望著三甫做的一切,三甫每次從木屋回來,賓嘉用一雙目光迎著他,三甫一看見賓嘉的目光,就想到了草草和幹娘,自己便覺得一點點在那目光裏融化了。

三甫和賓嘉的兒子一天天長大了,先是會跑,後來又會用板斧劈柴了。賓嘉又連續生了兩個兒子。

山依舊,嶺依舊,流逝的時光使格楞老了,在流逝的時光裏,格楞死了。

格楞死後不久,三甫一家便搬到了山外,住在一個漢鄂雜居的小村裏。在沒有戰爭的日子裏,三甫一家種地打獵,過著尋常百姓安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