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鏟道(1 / 2)

一夜的鵝毛大雪。

清早,進村的小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四處白茫茫的一片,路旁兩行樹木光禿禿的枝杆上也覆了一層雪,遠遠望去果真有了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動人景致。

張老頭倚著鐵鏟柄,微微喘著氣,那從嘴裏嗬出的白色霧氣,迷住了他的一雙老眼。對年邁的他來說,四周的風景毫無優美可言,他在乎的隻是腳下的小路——大雪封了進村的唯一一條通道——他的大兒子與大兒媳,前天去縣城裏趕集,算算日子今天該要回家來了。

張老頭歎口氣,望著他麵前的皚皚白雪,頗顯吃力的再次掄起了手裏的大鐵鏟。大朵大朵的雪花仍在紛紛揚揚的飄落,似在譏笑張老頭笨拙的身手,他的手腳逐漸凍得麻木,而他的身後,那一條被掃出的清爽小道,在大雪中顯得格外清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傳來“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隨即便是“汪汪”兩聲狗吠,張老頭詫異的抬起頭。

白茫茫的道路盡頭,飛來一個小黑點,張老頭定睛細看,才發現那是一條狗,黑色的如貓般大的小狗。積雪很深,沒過了張老頭的腳踝,那隻小黑狗陷在這厚厚的積雪裏,黑色的背脊若隱若現,小小的頭顱卻高傲的仰起著,四肢交錯奔得飛快,踢得雪花濺起老高,雪麵上被它拖出一道清晰的溝坎來。

張老頭忍不住笑道:“這是誰家養的小狗,真夠淘氣的,也不怕雪冷。”說話間,小狗黑黑的影子便已飛奔到他的麵前,它似乎沒料到跟前竟會有人,急忙刹住腳,哪知雪地裏卻極不容易收住那股強烈的衝勁,小小的身子在張老頭身後掃出的那條小道上,足足又滑出了三丈遠。張老頭見它四肢亂蹬的滑稽樣,笑得更樂了。

小狗在冰地上勉力站直身子,歪著黑黑的小腦袋,小眼睛斜睨著張老頭,張老頭瞧著新鮮,調侃道:“唉唷,你幹嘛瞪著我,你是在怪我笑話你麼?”小狗居然“汪!”的叫了一聲,然後小小的身子一陣顫栗抖擻,它脖子上係著的鈴鐺狂亂響成一片,毛發上沾的雪水被它使勁甩飛了出去,同時也濺了張老頭一身。

張老頭吃了一驚,笑罵道:“小畜生,作死喲。”揚起手裏的鐵鏟,作勢欲打。其實他也並沒有真要打它的意思,這麼可愛且具靈性的小家夥,他也實在下不去這個手的。然而,他手裏的動作也隻能做到僅此而已了,眼前有團白影一晃,張老頭手裏陡然一輕,他的大鐵鏟就此不翼而飛。

張老頭揉了揉眼睛,滿心驚訝,他的麵前不知何時竟多出一位白衣少女來,少女不過十四五歲模樣,披了件雪白的貂狐鬥篷披風,粉嫩的臉頰上笑靨盈盈,彎彎的細長眉毛下,一對烏黑的大眼睛笑起時眯成了一道新月,唇邊是兩個淺淺的酒窩。

少女單手提了鐵鏟柄,輕笑道:“小黑,你不乖哦,小心我以後都不帶你出來玩啦。”回眸對著張老頭燦爛一笑,道:“老爺爺,對不住,小黑淘氣了些,它惹你生氣了吧?”張老頭使勁眨了眨眼,慌亂的擺手,囁嚅道:“不……不,沒有……”頓了頓,雙腿發顫,道:“你……你是天上下來的仙女麼?”

少女噗嗤一笑,指著自己說道:“我是仙女?我像麼?”張老頭點了點頭。她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聲爽朗明亮,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在她身上頓時蕩然無存。她笑道:“老爺爺,謝謝你那麼誇我,我可不是那什麼勞什子的仙女。我姓舒,我叫舒蟬,舒是舒服的舒,蟬是那個樹上叫的……呃,現在是冬天哦,就是那個夏天會叫的蟬啦。”

張老頭不識字,舒蟬說的話他當然也就聽了個一知半解,但仍是聽懂了她的名字。在他愣忡琢磨間隙,舒蟬咧嘴笑道:“爺爺你是在鏟雪麼?我幫你啊。”一拉鬥篷的扣帶,解下了貂狐披風,隨手一揚,那件披風便飛上了樹梢,高高懸掛在了枝杈上。

舒蟬裏頭仍是著了件白色綢鍛的緊身襖裙,纖細的腰身上係了條金色的細綏索佩作腰帶,綏索繞到身前時打了個蝴蝶雙飛的結式,兩條綏端下各自垂掛了兩隻金色的小圓球。圓球中空藏珠,在舒蟬行動時,便發出“叮鈴叮鈴”的悅耳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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