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海之行(1 / 3)

一群十多隻海鶴,像呼吸般自然地拍打著有力的翅膀,隊型整齊地在停泊在海灣裏、有若遊艇大展的船隻的高桅間飛掠,拐了幾個彎後,再俯衝往清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澄藍海麵,搜尋看在近水麵處不小心露出形跡的美味魚兒。

由於今天並不是假期,整個海灣區靜悄悄的,隻有海水打上碼頭和船身時所發出的柔和響聲,夾雜在遊艇進行一般維修的人員間歇的叫嚷和工作的聲音裏。

一切是那樣美好安詳。

淩渡宇架著個黑邊眼鏡,一身絕不適合在這炎熱天時穿著的深藍西裝和黑皮鞋,背著個重甸甸的大背曩,右手吃力地拖著個底部裝了滑輪的大鐵箱,沿看海灣往第九號碼頭走去。

認識他的人若在這時撞上他,必會為他文弱老成的新形象嚇了一跳,又或笑得蠻下腰來。

當他轉上九號碼頭延伸出海麵的長堤時,大鐵箱的滑輪磨擦著地麵,發出了難聽之極的噪響,聽到的人都要皺起眉頭來。

九號碼頭的盡端處停泊了一艄外表看去毫不起眼,甚至有點破舊的大鐵船,唯一使它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駕駛室頂安裝的巨型雷達和比海灣中的最豪華遊艇大了至少兩倍的體積,這使它在這遊艇林立的海灣裏,活似個格格不入的異鄉客。

但淩渡宇卻知道這被命名為“破浪”的遠洋捕魚輪,在它謙卑的外殼裏,已被改裝為擁有各種先進儀器的武裝探測船,有能夠即時化驗從海裏獲得樣本的實驗室、可作深海潛航,甚至發射魚雷的兩艘小型潛艇,以及一座能發射輕型導彈的活動發射台。

它的外表隻是個偽裝。

在未來一段難以預測長短的時間裏,他淩渡宇便將會是那實驗室內唯一的工作人員、船上唯一的海洋學專家,和“破浪”騙人的破舊外表一樣,他的專家身分隻是個偽裝。

“破浪”上看不到人,艙內隱隱傳出敲打和物體移動的聲音。

淩渡宇停了下來,仰望高出碼頭足有八、九尺的甲板,叫道:“方謀船長、方謀船長!”

艙內的敲打聲突然靜止。

不一會,一名體格魁悟的白種男人,穿著截斷了牛仔褲管的爛短褲,精赤著上身,蓬鬆著一頭漂亮金色卷發,英俊的瞼龐帶著左分孩子氣,從艙內懶洋洋地鑽了出來。當他那對像還未睡醒的眼,落在淩渡宇那被發侞黏得過分貼服的黑發和筆挺的西裝上時,明顯地呆了一呆,跟著仰起頭用兩手分按著左右額角,這個姿勢不是在說“吾不欲觀之矣!”便是在叫“我的媽呀!”淩渡宇故作拘謹地問:“方謀船長?”那男子誇張地搖搖擺擺,直至甲板邊緣蹲了下來,眯著眼打量低低在下的淩渡宇:“你看我這副模樣,像個船長嗎?”

淩渡宇心中暗笑,我不但知道你不是船長,還知道你是在潛水界大大有名的“頑孩子”莫歌,當然他不能點破,反裝出有點手足無措期期艾艾地說:“對對不起,我是來找方謀船長的,我”

莫歌截斷他的話:“有什麼話你留著說給老家夥聽,我並不是他的人事部經理,我隻懂潛水和泡妞兒。”

另一把帶著磁性的女聲加入:“也沒有人叫他方謀船長,認識他的人都喚他作“老色鬼”。”

一位皮膚曬成閃亮棕色,比天上似火驕陽更使男人感到火辣辣的女郎,出現在莫歌身旁。

鬆身的露臍T恤上衣,衣領深開下峰巒隱現,下身是布料少無可少的緊身短褲,一對豐潤修長的大腿,散發著使人心跳加速的引誘,長而媚的大眼啾著淩渡宇,像充滿著對淩渡宇這種“異類”的不屑。

短得像男孩子的深黑秀發,更使她英風凜凜。莫歌乘機伸手過去,摟著了她纖美的蠻腰,哂笑道:“又或叫酒鬼、老家夥、老鬼……但總不會是船長,哈……”

女郎伸手在莫歌的耳朵大力扭了一下,用法語半怒半填罵道:“拿開你的臭手!”

莫歌苦著瞼將手縮回去,做作地按摩被扭了的耳朵。

淩渡宇心中吹響了一下長長的口哨,果是聞名不如見麵,這法籍的波多黎各美女肖蠻姿,在國際上非常有名,不但是出色的潛水員,還是鼎鼎有名的天生“靈力探測者”,自八歲開始,她便能憑第六感去找出地下的水源,自少被“探索者石油公司”網羅旗下,成為該公司的秘密武器,該公司巳故的老板石油大亨馬諾奇待她便如自己的女兒般。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充滿野性的超級美女。

一個長著馬臉的高瘦男子,在兩人身後出現,熱情地向淩渡宇招呼:“你就是那個海洋專家卓宇博士吧,船長在等你。”

甲板上,主艙裏寬敞的會客室布置豪華舒適,不知情者冒然闖入,定會嚇了一大跳,不能相信“破浪”的內外竟是這樣不同的兩個世界。

淩渡宇隨著那馬臉男子,踏著厚厚的地毯,剛步入艙門,便看到不知應被喚作老色鬼或是酒鬼的方謀船長,和另一個粗曠強悍的中年壯漢,並排坐在意大利式的沙發內,興致勃勃地商量著什麼似的,沙發前的長幾上放滿了航海圖和航海參考書籍。

方謀年紀在五十上下,骨格相當粗大,給人飽曆風霜的滄桑感,蓄著一把整齊的長胡子,但銀灰色的頭發卻長而蓬亂,嘴角叼著個大個鬥,“呼嚕呼嚕”地吞雲吐霧,使會客室內充斥著煙草味。

聽到有人進來,他台起頭來,用深陷了下去深藍色的憂鬱落寞眼睛上下打量著淩渡宇。

淩渡宇見他眼內布滿血絲,知道他仍宿醉未醒,不過此君卻是在國際上可以排在前十名的海洋探險家之一,二十歲便完成了駕木筏橫渡大西洋的壯舉。方謀見到了淩渡宇的老套模樣,眼中掠過不悅的神色,悶哼道:“博士!你遲到了。”

淩渡宇慌張地說:“我……對……”

方謀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說話:“不要說對不起,我以後也不想聽到這句話,那隻代表沒有紀律和錯誤。”接著眼光轉到那馬臉男子身上,不客氣地道:“我早和你們說過,若由我找人,保證可以請來比他好上十倍的好手。哼!”他將望往淩渡宇的眼光收回,就像永遠也不會再望向淩渡宇的那種模樣。

馬臉男子沉著地道:“這是總公司的意思,船長!放心吧!那些一分一毫也算著的會計師,是不會白支這麼優厚的酬金給任何人的。”回頭向淩渡宇展示了個抱歉的笑容,介紹自己:“我是霍克深,是探索者石油公司在這探測船上的代表,這位是方謀船長,不用我說你也猜到他的身分了,還有這位……”指著傲然坐在方謀旁的大漢說:“還是船上負責保安的傑沙,不過人人都喚他作上校,他在船上還有三名手下,都是一流的好手。”

上校精光閃閃的眼睛打量著淩渡宇,淩渡宇也裝作畏怯地回視對方,事實上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船上每一個人的資料,這傑沙是南美秘魯人,三十多歲的生涯裏卻最少有二十年在法國外籍兵團國際性的雇傭兵團內度過,是一流的軍事隱蔽專家、爆破專家和反恐布活動專家。

上校絲毫不透露出內心的感覺,冷冷道:“博士!我要給你查證一下身分,之後你便是這探測船上的一員了。”十時二十分。破浪號起錨出海,離開港口,向著被碧空擁抱著的茫茫大海出發。眾人各忙各的,淩渡宇也裝模作樣地布置實驗室裏各種連名稱也弄不清楚的儀器,不過他卻不大擔心會給人識破,因為根據他到手的資料,船上所有人對“深海生態礦物學”都是門外漢,這當然也包括他在內。當他將攜來的大鐵箱放好在櫃內時,喚人午膳的鈴聲剛好響起。

在嚇了一跳之餘,亦感到一陣欣喜,為了閱讀與這次行程有關的所有資料,過去三天來他睡得很少,也吃得很少,現在真要放鬆下來好好吃他一頓。

餐桌開在主艙內駕駛室後方寬大的望台上,雪白的餐布和在陽光下閃閃生光的銀器餐具,確使人食欲大增。探測隊的其他十個人全部在場。興致勃勃地看著一位年輕嬌小的女子將一份份午餐,捧上來放在餐桌上。這位意大利佳麗妮妮,是船上的廚子兼女侍。

淩渡宇故意遲點才到,身上仍穿著那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西裝,結著領帶。

“孩子”莫歌見到他出現,先用手肘知會坐在長凳旁另一個和他年紀相若的年青男子,淩渡宇看到掛在那年青人左右大腿上的兩把短刀,便知道他是上校的三名手下之一,美國人“飛刀”夏信,此人對現代通訊設備非常內行,這也是上校找他來的原因。當然,飛刀亦是一流的職業打手。

當他看到如此打扮的淩渡宇,雙目一亮,掠過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嗨!”一聲向淩渡宇先打了個招呼。

淩渡宇心中暗笑,裝作畏怯地點頭回應。

坐在莫歌和夏信對麵的一個壯健得像隻獅子般的黑漢,皺眉看著莫夏兩人,顯是不喜二人欺負淩渡宇。

淩渡宇對他大生好感。

在資料裏,這黑人叫“俠盜”強生,個性耿直,曾是美國最精銳特種部隊的小隊長,但因開罪了軍隊內的權貴,被逐了出來,索性當起雇傭兵,是真正經驗豐富的高手。

強生旁是個外貌實的禿頭秘魯人,年紀在四十上下,個子不很高,但卻精壯結實,黑黝黝的皮膚使人知道他長期在陽光下曝曬。

他的名字就叫漁夫,沒有人知道這是他的真名字還是綽號,因為他從不向人透露自己的任何事。

上校找他來就是因為他在海上作戰有非常驕人的紀錄和對航海那近乎天生的靈覺。

漁夫默默地吃著牛扒,周圍的事似與他沒有半分關係。

“飛刀”夏信鬼鬼祟祟地走了開去,莫歌吹了一下口哨:“我們沒有辮子的中國博士來了,在進餐前,先請博士參加水底閉氣時間長短的測試。”他這一叫嚷,登時吸引了在長台盡端正在密斟的船長方謀、保安頭頭上校和“探索者石油公司”在這裏的代表霍克深的注意力。美麗火辣的肖蠻姿俯低了俏麵,顯示正苦忍著難以忍隱的笑意。霍克深乾咳一聲,待要說話,豈知莫歌先他一步:“這是饒有意義的一件重要事,隻有當我知道博士跌進水裏多久才淹死,我才可以在那情況發生前將他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