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雨欲來
秋越發的涼了，雁陣長鳴悠閑劃過天際，巴山的葉漸黃，落葉鋪在地上軟綿綿的一層，空氣也去了夏日的躁熱，變得涼爽起來。西風吹過竹林的聲音悅耳，連初秋落葉的顏色都讓人心境清涼。一兩片竹葉隨著山嵐旋舞，顧問歸躺在樹上，愜意的瞧著巴山山腳，享受著那仿佛要鑽到骨子裏的清涼，嘴裏胡亂哼著亂七八糟完全走調的曲子。
涼風過山，搖出細碎的聲響。突然間，顧問歸心覺異常，不容多想，他立刻如豹子般從樹上彈起——果然，背後拳風凜冽，有人偷襲！來人招式又快又準，顯然是高手！顧問歸冷笑一聲：巴山顧道人的嫡傳弟子可不是浪得虛名的！隻見他輕輕向右一側，輕鬆躲開對方拳勁。正欲調侃，哪知來人仿佛早知道他的套路，拳勁隨勢一變，那一拳依舊朝著他的眼睛而去。顧問歸隻看見一隻粉嫩嫩的拳頭徑直朝著他眼睛而來，然後兩眼一黑，“啊”的一聲慘叫，一個倒栽蔥從樹上掉了下來，摔了個嘴啃泥。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鼻青臉腫的顧問歸苦著臉道：“我哪裏又得罪你了……”原來那偷襲者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是顧問歸的師父巴山顧道人的女兒顧惜扣，切莫小看這顧惜扣，老爹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以四十九式疏雨劍法聞名江湖的巴山顧道人，女兒自然也厲害無比。此女仗著老爹是顧問歸的師父，終日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頤指氣使。顧問歸雖然忍不下這口惡氣，卻拿這刁蠻女沒有絲毫辦法。
“哼，”那顧惜扣麵露不悅，顯然十分不滿意，“我雖然年紀比你稍稍小一歲，但是好歹也是你師姐——師姐的話你竟然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我說過很多次，你哼小曲哼的很難聽，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哼了！”
顧問歸最受不了她那種明明比自己小還裝老成的樣子，隻得用右邊的鼻孔哼了一聲，不再理睬她，哪知那刁蠻女見顧問歸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由得怒火中燒，徑直一腳向顧問歸踹去，兩人在山上又是一陣好打。
原來顧問歸自幼拜在巴山顧道人門下，和顧惜扣一起長大，兩人雖然都是被顧道人收養，但也講個先來後到，顧惜扣先被收養，被顧道人收為義女，所以是師姐。如果有人說他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恐怕要笑掉顧問歸的大門牙——他們倆幼時雖然關係不差，但是一長大，性格就顯得不合起來，尤其是最近兩個月，顧惜扣的脾氣越來越壞，實在令顧問歸不能忍受。
“我哼個小曲跑調關她什麼事？這個惡女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逮著機會我得給她個教訓……”顧問歸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氣哼哼的想著。但是他知道和師父說是完全沒作用的，因為師父實在是太明顯的包庇袒護她了，簡直比親生女兒還要親。
“憑什麼？！若論疏雨劍法，我比她練得好一倍；若論內功，我比她強一半；若論做人，我比她聰明機靈……”顧問歸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心中忿忿不平。
忽然，“吱呀”一聲，顧惜扣從師父的竹屋裏出來，神色古怪。她裝作不經意的瞧了一眼顧問歸，眼神十分複雜，甚至好像還帶有一點幽怨。
“這惡女又發什麼瘋？”顧問歸一愣，但很快又釋然：此女行為每每出人意料，就算她扛著一頭驢在街上跳舞顧問歸也不會覺得奇怪。
顧惜扣竟然緩緩走到他麵前，顧問歸頓時心跳加速，隻覺得此女有如洪水猛獸，一接近就會有災難。
顧惜扣嫣然一笑，顧問歸卻覺得頭皮發麻：顧惜扣姿色甚佳，這一笑本來十分好看，但顧問歸被她凶慣了，隻覺得這溫柔一笑有如判官索命，必有凶險後事。顧惜扣眼波流轉，半晌才低頭道：“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說罷又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他，表情怪異。當然，她並不認為一個姑娘家這樣瞪著別人看有什麼不妥。
反而顧問歸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有些驚慌失措。顧惜扣卻一直瞪著他，顯然很期待答案。顧問歸不知道若是答錯了會有怎樣的淒慘下場，心中惴惴不安——就算麵對再強的敵人，顧問歸也不會有絲毫害怕，隻是這顧惜扣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逼急了就算拚命也沒用，是個不能得罪的主。
顧惜扣依然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他不禁腿腳發軟，心虛之下擠出一縷苦笑，斜眼看著顧惜扣道：“你很好，又漂亮又聰明……”話說出來顧問歸就後悔了——傻瓜都聽得出來這句話言不由衷。顧惜扣眼中立刻露出失望之色，卻沒有像顧問歸預料中的跳起來大罵他騙人。她隻是失落的一歎，又轉身緩緩的走了。
顧問歸何時見過她這樣？不由得愣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隻覺得今天她實在怪怪的，口中喃喃道：“這瘋丫頭……又發什麼瘋……”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這惡女今天這般恐怕又有什麼花招，務必小心提防。正坐在那石頭上瞎琢磨，忽然聽見“叮當”兵刃交接之聲，顧問歸雖然看起來有些木訥，但絕非反應遲鈍之人。打鬥之聲正是來自師父屋後，顧問歸趕到時，師父已落下風，顧惜扣則在旁邊急得跺腳，沒拿兵器，插不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