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站在樓頂,再往前一步,一切就可以結束。蕭然麵色十分平靜,或許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個錯誤,母親一直在耳邊抱怨為什麼會生下他。這話聽到今天剛好十八年。

夜色如水,城市的星辰總是很模糊,他還記得小時候會偷偷爬上山頂,以為隻有那樣才可以接近那個夢幻的存在,但,結果並沒有改變,伸出的手,徒勞地隻是抓住一把迅速溜過的冷風。這跟他這十八年的人生一樣,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留不下。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這樣的黑夜,在山頂上,那一天是獅子座流星雨的日子,冬日的夜色太冷,偶爾一顆流星劃破天空,帶來一陣嘯聲。夜色真美,卻擋不住心的寒涼。

“小兄弟,這個給你披上。”男人很貼心,現在山頂隻有兩個人,蕭然並不懷疑他是在跟他說話。但有那麼一刹那,他出神了,愣愣地沒有說話,因為看見男人溫暖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心間湧上的熱流。

“我不冷。”

男人溫柔地笑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說著他拍到的流星雨的景象。蕭然聽得很認真,但麵上卻沒有做任何回應。他已經習慣了用冷漠來對待一切人事,這樣就可以保護住那顆脆弱的心。

原來男人每年都會在11月坐上山頂觀看流星雨。看著流星從城市上空劃過。山下燈會輝煌處,正上演著一出出戲碼,隔壁家的阿姨或許又在一麵流淚一邊等待出軌的丈夫歸來;樓下的老奶奶正在嘮叨孫子為何還不睡覺;而他的母親,此刻不知道會在哪個男人懷裏……

“為什麼不回家?在家裏也可以看。你這麼小的孩子深夜在外,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蕭然回頭看著男人,男人年紀也不大,看樣子應該是剛畢業還處在熱血沸騰的積極上進階段,真被生活磨礪過的眼神,沒有這麼閃亮。

“隻是想看流星雨。”蕭然回避了不想回家的事實。

男人沒有多問,因為此刻最大的一陣流星雨已經開始了,流星呼嘯著相繼劃過,天空頓時像被焰火點燃,絢麗至極。

蕭然記住了那個夜晚,今夜也有流星雨,他還會不會在山頂上仰望天空呢?

如果生命消逝,會變成流星,多麼希望他的目光能認真地看向那顆一閃而逝的流光。

蕭然從來不知道有什麼人會在他生命裏烙下印記。那次相遇之後,原本以為再無交集,結果他們不期然地在同一個小區相遇了。原來男人租了這裏的房子,正準備搬家,對於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年輕一代,若沒有家裏的支助,直到娶妻生子或許都隻能寄人籬下,這種生無片瓦遮霜,死無葬身之地的現象,已經被勞動人民麻木地接受了。

也許正如宣揚的那樣,為了共產就要絕對的無產。當然這都跟他蕭然沒有關係,母親的積蓄或許夠他無憂無慮地過完渾渾噩噩的人生。但是,年老色衰的母親似乎打算退出風塵了,甚至將他們並不大的房子分出一間來,準備出租。母親甚至說,等他年滿十八歲,就是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未來做主了。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要結束這十八年不尷不尬的母子關係。

蕭然並不是太清楚十八年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母親那個時候似乎也是十八歲,剛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卻在體檢時,檢查出了身孕。這事一傳開,大學沒了,母親也像是瘋了,堅決否認這件事。一向作為績優生的她,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甚至連男生的手都沒碰過,哪裏來的身孕?

世俗壓死人,高傲的外祖父母在顏麵丟盡之前,盡快將她掃地出門了。

母親的墮落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但跟不知道自己這個“怪胎”從何而來一樣,他也不知道母親怎麼會生下他的。尤其是他的樣子跟母親幾乎沒有相似之處,要不是親眼看著從娘胎裏出來,恐怕她根本不會相信這是她的兒子。

有些時候,母親甚至會看著他發呆,仿佛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他父親的身影,但終是無果。

那次相遇的第二天,蕭然又見到了那個男人,但是這次是在自己家裏,原來他們成了“同居”者。或許命運就是這麼著弄人,原本蕭然以為自己會忘記這個人,卻在再次見麵時清楚地記得,而現在他們又變成了這種關係。那是不是說明冥冥之中要發生點什麼?

或許正是存了這個念頭,蕭然慢慢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真產生了興趣。男人叫做唐風,是從老遠的農村來的,跟他想象的一樣,大學剛畢業,找了一個還看得過去的工作,剛入職,工資也就夠吃喝和租房。男人很勤勞,自從他來了之後,家務活都是他包辦。而因為母親不在,蕭然三餐不繼的現象也因此變為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