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子，以後，就是你的了。你一個人的。”沈煙歎息著道，“待他好些……求你。”
杜若有些羞惱，沉著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非得要做你的替身不成。”
沈煙睜著一雙煙嵐般的雙眼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覺得自己不是杜三小姐的替身？”
杜若啞然，想到真正的那個杜若的靈魂也不知消散到何處了，她待在這具軀殼裏，頂著杜三小姐的身份行事，果然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你活著，我死了，這就夠了。”沈煙慢慢的道，“他隻會以為我是我，卻不知道醒來的我，其實是你。”
這話說得繞口，但杜若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楊獻之隻知道這個身體裏是沈煙，卻不知道她再次醒來以後，沈煙已經魂飛魄散，剩下的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她。隻是，如此一來，她便成了雙重頂替了，既然頂替了杜三小姐的身體和身份，又頂替了沈煙的靈魂。
那麼，她自己呢。
她自己算什麼？杜若感到有些悲涼。不管是杜三小姐還是沈煙，在這世上到底都有人惦記著，有人想著。真正的孤魂野鬼是她才對。
便在這片刻間，沈煙的容顏已經開始慢慢淡去，她臉上的肌膚似乎被什麼融化掉了，一點點的模糊，最後隻剩下個白森森的頭骨。杜若正想著心思，也沒在意，突然抬頭看見，嚇得‘啊’了一聲，便往回一縮。
“紅粉骷髏，這才是我如今的模樣呢。”那白骨幽幽的道，“人鬼殊途，我和他的緣份盡了。”
杜若見那頭骨的下頜一張一合，心裏不由得升出一陣寒意，下意識的捏住了拳頭，卻見那白骨靜了片刻，突然輕輕哼起一支曲子：“……繁華冷落盡消除，片晌頓成古今。一段幽魂渺渺，兩行紅淚疏疏，貞夫烈女世間無，總為多情難負……”
一曲未完，那白骨已化成了一陣煙雲，散了。
杜若呆了片刻，茫然想起她曾經聽過這曲子，都是似夢非夢間。曾以為這曲子是杜三小姐生前喜歡的，所以腦海裏還留著影子，卻原來是沈煙靈魂裏的記憶。
貞夫烈女世間無，總為多情難負……
沈煙雖是深愛著楊獻之，但心裏隻怕終究還是有恨意的。
因為他辜負了她。
前兩次聽這曲子，隻覺得雖是好聽，卻有些詭異，今天知道了沈煙的故事，再聽到這幾句歌詞，不知為何隻覺得心裏一陣奇酸。
“小姐……”秋荷在身後叫道。
杜若猛然醒覺，睜開眼來，隻見自己躺在榻上，秋荷伏在邊上，正一疊聲的喚著。而楊獻之站在兩步遠的地方，死死的盯著她，像是要透過皮相，看出底下的靈魂來。
兩人四目一對，都隻覺得對方眼神複雜難言。杜若垂下眼簾，提起些氣力，出聲道：“別叫了，我好好的，不過是熱得有些發昏罷了。別讓侍衛聽到，傳回府裏，又是一番口舌。”
秋荷見她醒來，眼淚止不住一個勁往下掉，抹也抹不幹淨，抽泣著道：“小姐，可嚇死奴婢了，小姐若是在這裏出了事，奴婢哪得擔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