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在日本平安末年的五條大橋,曾經有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浪漫邂逅……當事人的一方是一位叫做武藏坊弁慶的男子,武藝高強相貌醜陋,他每夜都站在橋頭,發誓要殺掉一千個女人……”
“等一下,社長。”在每周一次的聯大薔薇同好社聚會活動上,紀小佳不由自主地打斷社長滔滔不絕的耽美史講座,“這段曆史我聽過很多遍(雖然和社長您的形容稍有出入),但是有一點我始終搞不清楚,就是像弁慶這樣一個絕代高手,為什麼非要殺一千個女人而不是男人呢?”這根本就不符合一個挑戰者的邏輯。
“說得好!”社長的教鞭充滿鼓勵性質地點來,“所以說,紀小佳同學,你真的是非常具有耽美潛力哇,提的這個問題是多麼的尖銳哇!直接命中疑點!事實上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要研究的最大課題——弁慶與源義經的神秘關係考!依我所見,弁慶一定是被女人傷害過,才會對女人深惡痛絕,發誓達成千人斬之願,以報血海深仇。而男生女相的源義經又正巧路過那裏,被弁慶誤以為是女人而偷襲,經曆一番凶狠地搏鬥之後,弁慶輸得心服口服,從此拜倒在源義經的西裝褲下,成為一代忠臣!”
“社長……”紀小佳黑口黑麵,“您的用詞好神奇哦。”
“哈哈,這個是史實啦,不必太佩服我哦。”社長揮手嬌笑,唾沫星子四下飛濺,“但是這段史實中卻存在一個可疑的漏洞……”
“比如說?”書記稍稍停止了會議記錄,呆呆地抬起頭。
“比如源義經的武功仔細考證,會發現他事實上是不如弁慶的。在N多資料中,我們都可以看到關於弁慶身手之高的描寫,最後也是為了保護義經才舍身赴死啊。那這個,需要弁慶保護才得以活下去的義經,在當年憑什麼可以打敗凶惡桀驁的弁慶?”社長的聲音越壓越低,屋內的氣氛也隨之緊張低沉,麵對她突如其來的一問,眾女子不約而同地反問:“那是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臉啊。”社長落下驚堂木,以理所當然之勢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是弁慶對源義經一見鍾情嘛。”不然怎麼會心甘情願做家臣!
“原來如此啊。”眾女子恍然大悟,“社長你真是太有研究了!”
紀小佳無語看蒼天:鄭秀,你在哪裏?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種連盤子和叉子都要分“攻”與“受”的地方……嗚……你到底在哪裏嘛……
秋風瀟瀟,卷過沾染寒霜的殘葉一片。
木屐踩過一地寒冷的月光,披著一塊布帛的古裝少年神色哀傷地走來,“我到底該怎麼辦?”雖然拜托寺院的大師幫他推算,說隻要來到五條大橋,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是,這究竟……
“站住!”
似曾相識的清冷音色在彌漫著迷霧的橋上傳來,莫九貞當下一驚,怪哉,在這麼陌生的時代中,怎麼會有耳熟的聲音呢?
“你,是個女人吧。”
迷霧中的人影漸近,莫九貞的心跳加速。這個聲音、這個聲音、難道說……
清冷的月光下,潔淨端整的麵容完全顯露的一瞬間……
“鄭秀!”莫九貞雙目圓睜激動不已,原來連她也被那道強光卷進來了。本來還以為隻有自己形單影隻地發生這種不幸的事,原來是一雙啊……嘿嘿……不要問莫九貞為什麼笑得如此齷齪,任誰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時都會希望有人可以和自己一樣倒黴。
“我的名字是武藏坊弁慶。”林鄭秀冷冷地掃視麵前披著頭巾的神秘人,“看你笑得那麼陰險的樣子,也一定不是個好女人,其實……”她懷疑地一伸大刀,“你是個同人女吧!”
“咦?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莫九貞充滿意外地揉了揉眼睛,沒錯啊,前麵這個人確實是林鄭秀沒錯啊。
“雖然我失去了記憶。”林鄭秀仰望蒼涼月色,“但在我這顆空蕩蕩的心裏,”她按住胸口,堅毅地說:“卻始終記住了一個沉重的使命……”
“那是……”
“我要殺死一千個同人女。”林鄭秀緩慢地轉過頭,一字一句地慎重回答,幽綠的眼睛鎖定莫九貞。
“……”這是林鄭秀!已經確無疑慮了!莫九貞滿頭黑線地試圖靠近,“聽我說,我是男的,而且是你的朋友。”
“胡說!”林鄭秀充滿警覺地盯著他的臉:“休想騙我,你一定是同人女!”
明明已經喪失了記憶,為什麼對於這點還這麼執著?莫九貞憐憫地看著她,期期艾艾地問:“那、你知道什麼叫同人女嗎?”
林鄭秀斬釘截鐵:“不知道!”
莫九貞:“……”
“雖然我忘了,但是,”林鄭秀支著額角,苦思冥想,“我隱約覺得這是個很關鍵很邪惡的名詞。”
“什麼叫悲劇……”莫九貞喃喃自語,這就叫悲劇!心靈的創傷啊,已經嚴重到喪失記憶都不能改變的地步了。他小心翼翼地望著一時間陷入個人思考中的林鄭秀。
一身古裝的她,靜立在橋頭的月光下。
冰冷出塵而又飄逸秀雅。
望著這樣安靜美麗的林鄭秀,莫九貞突然想到,或許,喪失記憶對於林鄭秀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回想從初次見麵開始,林鄭秀就一直像個處於精神高度緊張中的“戰士”。雖然自己確實沒有指摘她的資格,但是如果就這樣……他與她,陰差陽錯,停留在這奇妙的時代……成為普通的彼男彼女,忘記所有關於“同人女”的恐怖回憶,把難以實現的理想抱負拋置腦後,受傷的心靈化為兩張全新的白紙,重新開始,也不失為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