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八(1 / 2)

金銀花開花了,但王東不知道采,抑或是不知怎麼采。那花都變黃了還在那裏長著。小菊就告訴他,金銀花這個東西跟人一樣,越嫩越值錢,趁著它含苞待放就須采下來,等到它開敗了麵黃肌瘦了再采就不值錢了。為什麼叫金銀花呢?其實是一種花兩個叫法。它嫩的時候是白的,叫銀花,老了的時候就成了黃的,叫金花。你不舍得采不行,一斤銀花的價錢頂好幾斤金花呢。王東聽著就很長見識,同時也覺得像雙關語似的,很有意味兒。

釣魚台隻有小菊種那玩意兒。他兩個在那裏采金銀花的時候,好多人都去看。有人說是好家夥跟采茶一樣哩。小菊就說,你說對了,確實跟南方采茶差不多,一年一茬兒,年年采。好賣吧?好賣,哪個中藥廠都收,你感冒了吃的那個銀翹解毒丸就是這玩意兒做的,有多少人家要多少。趕明兒咱也種點兒。種吧,到時候我給你做指導。河灘上,白一片黃一片的,就全是小菊曬的金銀花,遠遠望去很好看。

金銀花豐收,價格也不錯,連同小賣部的收入,總體算起來就很可觀。半年不到,兩人除了供著小東西上學之外,不僅還上了陳年舊帳,還把彩電沙發什麼的也買上了。王東那個高興、感激!小曲兒哼上了,二胡也拉上了;對待小菊跟奉天神樣的,錢讓她管,大主意讓她拿。連何大能耐都說是這小日子過的!還真是和睦哩,也怪紅火,比張月英活著的時候還紅火。

唯一讓王東感到不怎麼放心的是小菊自打從上海回來神情始終有點小憂鬱。他曾經問過她小東西對她的態、態度怎麼樣,她說是還行。她沒說好或很好,他就估計小東西對她不怎麼樣。他又重複地表示:他要不羅羅兒了狗腿不給他砸斷的。她苦笑笑:捆綁不成夫妻,這不是砸斷狗腿就能解決問題的事兒。這麼說他已經有不同意的意思了?還沒、沒有。那我得去信敲打敲打他,他要不羅羅兒了,我跟他斷絕一切關係。她就說,順其自然吧,強扭的瓜不甜,我兩個在一塊兒這個反、反差也確實太大。但要敲打敲打他的信王東還是寫了,小東西下次給小菊來信就埋怨她回家胡說了些什麼,整個一個神經病!話是這麼說,但小菊心裏有數,她忘不了他無意中看她的那一眼,她知道自己能扒幾碗幹飯。

小菊一如既往。照樣給小東西寄錢,照樣正兒八經的過日子。人家又沒明確表示不跟她羅羅兒了,來信還讓她好好注意身體什麼的,他說她整個一個神經病的時候也是自家人的那種口氣;再說這個家正紅火著,王東對她也不錯,讓她始終覺得親切自在、放鬆自然,感覺不到一點別扭。王東那小曲兒哼得還怪好聽哩,那二胡拉得還怪地道哩。那手怎麼長的!跟女人的手似的,揉弦兒揉得那麼好聽!他哼小曲兒拉二胡也就是光他自己在家的時候哼、拉,她要猛丁碰見他還不好意思呢。這時候她往往笑笑,我以為是電視機裏放的來著。他說是手生了不會拉了,胡拉八拉罷了。她就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也有點小水平,二胡是隨便什麼人就會拉的嗎?他那不好意思的神情也讓她覺得跟小夥子似的,不是什麼父輩,而是兄長或其他同輩兒的什麼關係。另外這個家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水平到底是比她娘家強得多,還比較民主、比較講衛生,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她沒理由不一如既往。

有那麼一天,小菊突然想拆洗拆洗被褥和棉襖什麼的,卻不想已經拆洗過並做好了,而且做工還不錯。她起初以為是她娘做的來著,回去問了問又不是。她就估計是他自己做的,二胡都會拉,這個還能不會做?她問王東,王東也啊、啊著說是他自己做、做的,做不好,學著做。她就很難過:我又不是不做,您幹嘛要自己動手呢?他嘟噥著一點小活兒,自己動動手怕啥的。往後再有什麼縫縫補補的活,小菊總是很主動地就幹了。家裏有個女人放著,再沒有讓男的自己做針線活讓女人尷尬的了。

天熱起來了,不是串門兒的季節了。但王東卻照常長衣長褲的穿得很嚴實,再喝個麵條兒什麼的,那更是汗流浹背。小菊把他的汗衫短褲的找出來放到他的床上了,可他還沒換。她就說他,不是一家人嗎,要那麼多顧忌幹嘛?王東猶猶豫豫地才換上。小菊就挺大方,想怎麼穿怎麼穿。她從上海捎回來一條連衣裙,在莊上不能穿就在家裏穿。她還轉著圈兒問他樣式什麼的怎麼樣呢!他說好、好嗯。那種東西很透、很露,他二位那麼麵對麵地坐著吃飯,再出個汗什麼的,那確實就是對王東的一個考驗。這妮子長得太漂亮,身條兒什麼的也都不錯,皮膚那麼細嫩,胸脯那麼豐滿,公家人兒似的。她出汗的時候那汗珠子仿佛格外大、格外晶瑩。一顆碩大的汗珠兒在她的鼻尖兒上搖搖欲墜,他真想替她擦一下,可他不敢。她還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在她那間小屋裏洗來洗去呢,那往身上撩水的聲音和咯吱咯吱擦澡的聲音,真是把他誘惑得夠嗆啊!他躺在床上哪能睡得著?他修行一般地在默頌:夏天不怎麼好,夏天犯罪率要高。這樣的考驗若經得住,什麼錯誤也犯不了。而且人家是小輩兒,想想也是不著調。先前為何把錯誤犯?還不是沒把思想好好來改造?!睡,一旦睡著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