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四(3 / 3)

電影放完了,雨也就不下了,好像老天故意給他個親近她的機會似的。回來的路上,李玉芹說:“還江水英樣的呢,人家江水英是幹部家屬呢!”

“你怎麼知道?”

“你沒看見她家門口掛著軍屬牌子嗎?”

“看得還怪仔細哩!”

她就說她們莊上有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姑娘,到縣城當了幹部家屬,“可脹飽了,還讓我到她家看孩子呢!每次回來還坐在自行車前邊的大梁上讓她男的帶著呢!”

“是怪脹飽的!”

李玉芹氣哼哼地說:“什麼時候咱也弄個幹部家屬當當,把那個小×妮子給比下去!”

劉來順就再也沒吭聲。

他兩個先前就這麼點事兒。

不想沒過兩年李玉芹竟然嫁給了楊稅務,而且還來釣魚台安了家。幹部家屬就這麼當上了,她肯定也坐在自行車的大梁上讓楊稅務帶過了。劉來順後來就想:女同誌要實現個理想到底是容易一些。李玉芹見著他當然也不自然了一會兒,可很快就客氣起來,讓他以後多關照,“團結起來力量大,唯物主義辯證法不是?”瞧,還唯物主義辯證法呢!學得還怪快哩!這個女人原來也如此而已呀,漂亮是漂亮,酒窩兒也怪甜,胸脯也豐滿,可思想平庸啊,找了個整天胡羅羅的酒暈子,而且比她大十幾歲不少,說是爺倆還差不多,眼高手低很了了。

此後她家成了個玩場兒,他從來也沒去過;楊稅務犯個小錯誤,他還覺得怪暢快;人家管她叫公家嫂子,他還往公共意義上尋思,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早晚他聽說楊稅務夫婦保護了他的織布機,他見了李玉芹才說話。後來楊稅務讓大水給衝走了,他就默默地幫著她幹活。有一回他正給李玉芹澆菜園,李玉芹遠遠地看見,眼淚就掉下來了。

劉來順那台織布機割資本主義尾巴沒割了他的,卻讓那些滌綸滌卡滌雞巴毛什麼的衝毀了堆。劉來順盡管對此早有預感,可當那些名字很好聽的化學的東西鋪天蓋地地湧進了沂蒙山,整個冬天真格的就沒有一家來預約織布了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了說不出的悲涼。隨後他爹去世了,他娘讓東北他大哥接了去,他一個人在家守著空蕩蕩的一個大院子確實也是怪冷清。他要把那台織布機拆了燒火個球的,讓劉玉華給攔住了。劉玉華說:“化學的東西不好,植物的東西好,早晚有一天植物性質的棉布還會吃香,這一點定了。毛主席不早就說過,‘社會要走S型,有時候說不定還要走O型。’又不是沒傳達,不好好尋思尋思。”他就把那台織布機拆開撮到了豬圈的房梁上。劉玉華還說他:“個人問題至今沒解決?蓋由於長期不參加集體勞動。我說‘集體勞動好,把愛情來產生,個體勞動則不行,不管你多麼有水平’不是隨便說的,這是真理,嗯!”於是,他就到生產隊裏掙工分去了。他長期室內作業,小臉兒挺白,手指頭挺長,肩膀很窄,水蛇腰還有點彎曲,幹地裏的活不怎麼行,隊長就把他安排到果園去了。李玉芹正好也在那裏。這麼勞動了一段,哎,還真不錯,他跟李玉芹的事情就有所進展,逐漸地就把感情來產生。在這種情況下,搞分田到戶要散集體的夥,劉來順怎麼能幹?況且李玉芹也留在生產隊裏!

過兩天,劉來順分別跟劉玉華和李玉芹打了個招呼,就去東北接他娘了。李玉芹說:“快回來呀!”

劉來順說:“還能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