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八(1 / 2)

我跟老金比較鐵哥們兒。我倆是一塊兒調到政治部的,此後的十四年也一直一個宿舍。他經常罵資產階級。他若從報紙上看到哪個國家的元首帶著漂亮點的夫人來我國訪問,他就開罵:“操他媽的資產階級!”

你問他:“資產階級又怎麼惹你了?”

他就說:“好女人都讓資產階級弄兒去了,不知弄了多少個呢,來的這個才是大老婆!”

“你怎麼知道是大老婆?”

“第一夫人嘛,還能不是大老婆!”

我跟他說過多次“第一夫人並不是大老婆的意思,而是女人中地位最高的一個”。他不信,堅持認為第一夫人就是大老婆,就象他認為隻有本報記者才能寫本報訊一樣,很堅決。

你從他對資產階級把好女人都弄兒去了的痛惡上,就可以想見他老婆是何等樣人。他老婆的形象倒是還不算太困難,關鍵是太不講衛生。老金說他莊裏每一次流行性傳染病都是首先從他家開始的。他跟我講過好多他老婆不講衛生的例子,你比方她洗臉從來不順便把脖子也洗一洗了,早晨起來不洗手就蒸饅頭,蒸出來的饅頭一片片的黑指紋很美麗了,她帶著孩子來隊探親孩子在火車上拉了屎人家不願意她抓起來就扔到窗外而後又將粘在手上的屎抹到車窗的棱上人家更不願意了等等。但她對人還熱情。她的孩子還吃奶的時候,有一次她來隊探親,我與另一位幹事去看她,她就留我們在那裏吃飯。我因為對她的衛生情況略知一二,不願意在那裏吃,但另一位幹事不知道且很實在,她一留他就答應了。吃飯的時候我特別留意了一下那饅頭,並不象老金說的那樣有黑指紋,而是很白很暄還特別甜。那位幹事吃著也覺得特別甜,就說是“嫂子蒸的饅頭比我們食堂蒸的好八倍,這麼甜您是怎麼蒸的?”

她就說她的奶水多麼充足,孩子怎麼吃也吃不了,不擠出來還怪鼓得慌,擠出來扔了又怪可惜,就不如拿它和麵蒸饃頭,“怎麼樣?好吃吧?”

那位幹事說:“好,好吃,挺有營養價……”話沒說完,“哇”地吐了。

我是好歹堅持著跑到門外才吐的。

因此上,老金犯錯誤的時候,在群眾批評幫助階段,我就說是老金之所以犯錯誤,除了沒有好好學習毛澤東思想認真改造世界觀以外,也有一定的客觀原因,他老婆確實也是很夠嗆,自己長得不漂亮還不罷休,還不講衛生。老金的忍耐性不錯沒跟她鬧離婚,要讓我早跟她拉雞巴倒了。當然嘍,作為一個黨員、政工幹部跟女戰士搞婚外戀也是不對的嘍,給政治機關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主任在總結發言的時候,就不點名地批評“個別同誌”說話不注意政治,批評不注意原則,發展下去很危險。老婆不漂亮不講衛生就是犯錯誤的理由嗎?我老婆就不漂亮不講衛生我也沒犯錯誤。都找漂亮老婆剩下些不漂亮的怎麼辦?還有沒有一點共產主義風格?嫌你老婆不漂亮你自己長得就漂亮?我看一點兒都不漂亮,再說光看漂亮不漂亮,不管思想不思想,她在家裏瞎雞巴整,給你戴個綠帽子什麼的你就放心了?老婆不講衛生可以加強教育嘛,我看平時不講衛生一點正是艱苦樸素勤檢持家的表現,比思想上不講衛生要好得多,林黛玉倒講衛生可年輕輕的就得了肺炎死球了,焦大不講衛生,王熙鳳還讓人往他嘴裏塞馬糞什麼的,可他身體很棒活到八十多,“是活到八十多吧玉堂同誌?”

我跟黑牡丹認識,但不熟。黑牡丹在事發後不顧個人的臉麵及前途,毅然決然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說明該同誌德性不錯,素質不低。因此上,當有的同誌提出可以不給她處分,但在個人鑒定上無論如何也要給她記一筆時,我也持了反對意見,後來果然就沒給她“記一筆”。老金可能將我的態度轉達過她,她複員離隊的時候就專門兒向我告了別,並表示“衷心之感謝。”

那麼,她現在不讓我告訴老金她在醫療隊裏的事,我能不告訴嗎?

我去找老金,卻發現邢小芳邢小紅這小姊妹倆並沒送出去,就住在三連附近的一座小防震棚裏,想來是他們專門兒為她倆搭的。邢小芳正幫著炊事員擇菜,一見著我就跑過來喊我“劉叔叔!”然後就問我:“你找金叔叔呀?”

我問老金:“這小姊妹倆的家沒找著嗎?”

老金說:“找是找著了,可找著了又怎麼樣?她家裏什麼人也沒有了,家具砸了個稀巴爛,你讓這兩個孩子怎麼活呀?”

“可以交給街道居委會呀!現在居委會都恢複了不是?”

“象她這種情況多了,居委會管得過來嗎?”

“石家莊紅十字會育紅小學天天來車接孩子,也可以讓她倆去那兒呀!”

“那個小芳要命也不去呢,說她自己養活妹妹!”

“她倆住在這裏也不是長法啊!”

“咱們部隊離開之前我保證把她倆安頓好就是了,你不知道這小姊妹倆有多懂事兒!整天不閑著,不是幹這就是幹那,戰士們也舍不得送她倆走呢!”

我將見著黑牡丹的情況告訴老金,他驚喜地叫了一聲:“是嗎?你怎麼不早說呢!”忙不迭地就坐專歸我采訪用的那輛吉普車去了。他二位相見的具體情況不詳。